两天后的庭审,宋矜安和宋矜淮共同到场。

    除法庭人员和宋綦外,现场只有他们两个听审,闻兰溪和宋允执都未出现。

    宋矜安坐在前排,目睹白了鬓角的宋綦被拷着手铐带上来。

    他始终异常平静,面对证据供认不讳,全程除了必要的回答,没有狡辩丝毫。

    买凶绑架,蓄意谋杀,数罪并罚的三十年牢狱之灾已是无处可逃。

    年近六十的宋綦,相当于余生都要在牢房里度过。

    而即使他能安然无恙地熬过刑期,到那时九十岁的高龄,还能做什么呢?

    活着,远比死去痛苦。

    宣判结束,宋綦从听审席前经过,隔着几步之遥,他停下来问了一句,“满意了?”

    宋矜淮的眼底寒光凛冽,“这一切本可以不用发生,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对话和相见,宋綦望过来的眼神没有怨毒,没有仇恨,反而沉寂如一潭死水。

    走出法院大门,宋矜淮凝着神色寡淡的宋矜安,沉声问道,“在想什么?”

    宋矜安抬手挡了下刺目的阳光,“看到他罪有应得,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快人心。”

    宋矜淮眯了眯眸,“三十年,还是便宜他了。”

    宋矜安微不可察地叹息,敛去眉宇间一闪而逝的凝重。

    不知为何,她有些不安,宋綦的表现太过平静,让她隐隐觉得,似乎事情没那么简单。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

    和宋矜淮分别后,宋矜安坐上车去了陆氏集团。

    她等不及想见到陆时屿,只有他能抚平自己不安的情绪。

    顶层办公室,宋矜安轻叩两下推门,看到几个高管模样的人正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大班台前。

    听闻动静,几人齐刷刷回头,随后异口同声道,“夫人。”

    宋矜安微微颔首,没理解他们为何会露出仿佛见到救星的表情。

    她徐步走过去,轻扯着陆时屿的袖口,“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他揽着她的肩拥到怀里,转头朝偷觑的高管们冷淡道,“拿回去重新修改。”

    “是,是。”几人如获大赦地离开。

    他们算是懂了,这位被陆总放在心尖上的夫人,能轻松把修罗场变成屠狗场。

    待门关上,宋矜安顺势抱住陆时屿,埋头嗅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陆时屿吻了下她的发顶,“怎么了,不开心?”

    “没有,就是想你了。”宋矜安蹭着他胸口,不自觉地撒娇。

    陆时屿收拢手臂将她拥得更紧,“不满意审判的结果?”

    宋矜安摇摇头,静默了会问,“宋氏还欠了多少外债?”

    “两三亿。”陆时屿明白她这话的潜台词,“想帮忙还清?”

    “不然的话,债务会落到兰姨身上。”

    作为宋綦的妻子,闻兰溪必须履行替他偿还债务的责任,平心而论,宋矜安没法置之不理。

    还有宋允执,过惯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恐怕接受不了巨大的落差。

    正想着,宋矜安只觉腰上传来轻微的酥痒感,陆时屿的掌心探进了她大衣,缓缓摩挲着。

    “你别闹我……”

    对上她嗔怪的眼神,陆时屿低笑着言归正传,“宋綦先前有不少房产和存款归属在闻兰溪名下,总价超过十亿。”

    闻此,宋矜安不免嘲弄地勾唇,“他还真是未雨绸缪。”

    “所以不需要担心他们。”

    陆时屿遂话锋一转,黑眸晕开浅淡的柔光,“过年想去哪里散心?”

    宋矜安恍然记起,还有不到两周就是除夕了。

    她思忖着问,“你有几天假期?”

    “只要你想,去多久都可以。”

    陆时屿知道,宋矜安从小到大很少旅游,除了英帝留学和巴黎工作,再没去过其他国家。

    因此,他想尽可能空出时间陪她,弥补过去的缺失。

    宋矜安的脸上流露出笑意,是少见又纯粹的欢喜,“那等我想好告诉你。”

    她的笑颜让陆时屿很想亲吻,可唇瓣还没触碰到,就被突兀的敲门声打断。

    墨妍面色肃然地进门,“先生,夫人,出了点事。”

    宋矜安直起身退出陆时屿的怀抱,“发生什么了?”

    墨妍站定望向她,“温妤死了。”

    宋矜安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墨妍递上死亡鉴定,她看到白纸黑字清晰写着,死者猝于心脏疾病。

    半晌,宋矜安眸光复杂地开口,“这是法医的鉴定报告?”

    “是,已经解剖过了,确定她生前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说不上何种感受,不是难过也并非惋惜,而是直面死亡的冲击力。

    手背一暖,宋矜安垂眼望着被陆时屿握住的手,淡声道,“稍微安排下后事吧。”

    墨妍当即应下,接着说,“刚得到的消息,那名潜逃多年的人贩头目在三角地区落网了。”

    她谨慎观察了宋矜安的神情,“那人经过多次的整容和伪装才藏匿至今,多亏夫人之前提供的肖像画细节,起了重要作用。”

    陆时屿皱了皱眉,眸中划过一丝沉冷,“还有什么事?”

    墨妍将手里的另一份资料放在桌上,“这是调查温妤亲生父母的结果,已经有阵子了,她获罪之后信息组的人以为您不需要了,就没有交给您。”

    陆时屿随手翻开,身侧的宋矜安跟着投去视线,只一眼,就怔在了原地。

    生母那一栏的姓名,是她熟悉的,并且几分钟前还提过的人。

    闻兰溪,居然是她。

    而再往下看,入目还有这样一行字。

    温妤,曾用名,闻妤。

    过往的回忆纷涌进脑海,宋矜安想起了许多曾经怀疑过的细节,此时好像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她忽然觉得疲倦,原来事情真的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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