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南渡生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第三日,大批官兵以搜查反贼为由,包围了明记点心铺和致一客栈所在的两条街道。

    经过一天一夜,吴念玉的伤虽已大好,但显然伤了内里,畏寒的毛病更加严重了。此时已是四月中旬,他却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怀里揣着暖炉,坐在太守府的正堂,听从下属的汇报。

    魏达双手呈上吴念玉之前为他们所画的那名神秘男子的小像,禀报道:“属下已派人已联合平洲城卫兵,搜查包括明记点心铺和致一客栈所在的数十家店铺,未发现可疑人等,也没有人见过殿下所画人物小像上的男子。”

    吴念玉对此毫不意外。他已经知道那人十有八九来自观海园,如今的搜查只不过是在明面上做做样子罢了,免得打草惊蛇。

    吴念玉垂着眼睛用茶杯的盖子潎了潎浮沫,“明记和致一的来历可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魏达回答道:“明记的东家是户姓张的家族,本家在长平郡,共有15家分号,主要分布在常平郡、永济郡和并县等地。至于致一客栈,本家姓王,就是平洲本地人,不过靠着在当地的积累,在函谷关、平洲、洛阳有三家分号罢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吴念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那属下称是,离开时将正堂的门关上。屋子里只剩吴念玉和左恒两个人。

    “你说,那名男子离开平洲会去哪儿呢?”吴念玉咳嗽了两声,揉了揉太阳穴,闭着眼睛问左恒。

    左恒替吴念玉拿来一个暖炉让他抱着,却被吴念玉拒绝了。左恒无奈道:“殿下……”

    “我不需要这玩意儿,拿走。”吴念玉皱着眉头推拒。左恒无法,只能吩咐下人去换一壶更热的茶来。

    “他若是急着回禀消息,恐怕不会跑得太远。”左恒提着壶出去吩咐完下人,又关上门回来,“平洲城内没见到通宝钱庄或杉采赌坊,就看这两家的下一个分号坐落在哪里了。”

    “七州四十余府,一百八十多家分号,光是通宝钱庄,平均一个府就至少有四家……”吴念玉感叹道:“倘若这真是陈乔苦心孤诣布下的情报网,那整个卫国,岂非全在他监视之下?”

    左恒沉默不语。

    “如此密集的布局,我赌下一家分号不在渑县就在洛阳。他们若想杀我,一个姬漱阳足够,没必要一路小心掩藏形迹跟随,必有其他目的。”吴念玉起身,“吩咐所有人,申时开拔,加速行进,今晚我们务必要到渑县。”

    当天傍晚,队伍到达了渑县。

    吴念玉照旧是和县令冠冕堂皇推杯换盏了一番,便以旧疾复发为由,要求在渑县停留两天。第二日一早,吴念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接受了县令一番嘘寒问暖,随后吩咐下去,随队的侍卫全部更换便衣,拿着吴念玉画的那张小像出去搜查。

    晌午时分,有侍卫传信回来,在县城东边一条街道上发现了与小像上的人相似的男子。

    “走。”吴念玉从床上坐起来,迅速换了身便衣,和左恒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门。

    一行人坐在钱庄对面的茶水铺子里,看到钱庄里人来人往,里面有个男子一身浅蓝色的布衣,手里拿着拖布,正在钱庄里拖地。

    “是他。”吴念玉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不动声色地放下茶杯,说道。

    “苏大哥对这钱庄了解多少?”魏达问道。

    苏康道:“观海园虽坐落于苍山脚下,但平日里与苍山十八落素不来往。我只知观海园同时开着赌坊和钱庄,银子一出一进,真金白银俱敛于手,其他的不是很清楚。”

    吴念玉轻笑了一声,“陈乔的敛财手段实在高明。听说观海园左边是赌坊,右边是钱庄,很多赌徒这边取了钱,那边输光,然后再取再赌,再赌再取,如此循环,周而复始,常常有人进园时还富甲一方,出园时便家徒四壁,可是真?”

    “不错。”苏康回答道:“弥月港专门有种船叫租身船,便是给这群人准备的。那些将家底输光的人可签卖身契给租身船做苦力,一年苦力抵十两银子,债务还清,方可乘船离开。不过甚少有人选择租身船来还债,若是输了一百两银子,便要做十年苦力,他们定是不肯答应的。除非实在走投无路,大多数人仍选择借贷或者找亲朋好友帮忙还债。”

    “一年十两银子?”魏达惊讶道:“便是县令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十三四两。陈乔还会如此好心?如此一来,岂不是亏了吗?”

    “不过一个人少做一两年劳力而已,能亏多少?你也听到了,这样的人是少数。大输大赢,安全无忧,即使走投无路也可相对轻易的还债……这样的消息流传出去,还怕吸引不到那些蠢蠢欲动的赌徒吗?那些源源不断而来的客流,才是最大的收入来源。他要的是财源广进,不是盯着一个注定掏不出钱的人折腾。”吴念玉道:“此人老奸巨猾,不好对付。”

    “这男子从函谷关一路跟踪我们至平洲,如今到了渑县,不赶紧躲几天隐藏行踪,竟然还出来抛头露面,也是奇了。”

    吴念玉笑了笑,“这说明他怕的不是我们。”

    左恒疑道:“殿下这是何意?”

    “怕的不是我们,自然跟的也就不是我们。”吴念玉道。

    左恒瞪大了眼睛,“殿下的意思是……”

    “他跟的是姬漱阳。”吴念玉起身,“走吧,再坐在这儿怕是要引起人家的注意了。”

    “我们不抓他来问问话吗?”魏达道。

    “不抓。”吴念玉一把将扇子打开,掩住口咳嗽了两声,“他们要跟姬漱阳,后面必定还会再有动作。更何况我们在明,他们在暗,自会有无数种跟踪我们的方法,抓了一个还有一个,还会打草惊蛇,没有必要。”

    “我还是没懂,”扎西道:“既然他跟踪的不是我们,为何殿下会在陶然茶苑见到他?”

    “我想,他虽然主要跟的不是我们,不代表他就不在意我们的行踪。按道理来讲,雍国公主一路上应与我们同行,跟她就等于跟我,没什么区别的。但是从函谷关往平洲,公主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这探子也不知情,还以为她始终跟我们在一起,等到进了平洲发现她人不在已经晚了,只能先顾我们这一头,才一路跟到了陶然茶苑。”

    一行人离开茶摊准备往回走,吴念玉一收扇子,眼睛无意间瞥到通宝钱庄门口的牌匾。只见那牌匾周围以金色波浪纹装饰,中间“通宝”两个大字,旁边画着一个金色的符号。

    吴念玉盯着那金色符号看了半晌。符号做船状,下半部分滚圆,上面两头尖尖,中间鼓起,分明是个金元宝的形状。

    仿佛福至心灵,吴念玉突然想起之前在函谷关时,西京城的探子对他说,跟踪他们的人,里面穿着一件制服,上面隐约有个金色圆形标记,上半部分不甚规则……不恰恰就是这金元宝符号么?

    原来如此。吴念玉冷笑一声,带着其他人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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