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张大嘴呼吸,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她在笑,意味不明的笑声越来越刺耳,笑的她喘不过气来。
视线模糊,泪水顺着眼角流进鬓角中。
相册里存放的,是她的照片。
从幼儿园到高一,大部分都是学校拍的集体合照,每一张有关于她的相片,都被好好的保存在这个相册里。
范声声不知道范荣书生前抚摸过那个相册多少遍,连塑料薄膜都沾上岁月留下的灰色。
心脏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捏住揉捏着,疼的范声声不知所措。
她将相册抱在怀里,蜷缩起身体,泣不成声。
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如同我设想的那样不堪。
范声声绝望的想。
你让我怎么办
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她的啜泣声太过悲切,混杂进阁楼外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中,没人会听见。
范声声咬住舌尖,满嘴血腥流淌。
她轻轻合上眼,这一刻,她无比希望自己能够就此死去。
范声声就这样蜷缩在一堆杂乱的东西中,又哭又笑。
这天过了之后,范声声拎着行李箱搬进了这个小阁楼里。
人总是习惯性的向美好的人和事靠近,范声声也不例外。
至少范荣书曾经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直默默的观望着她。
不过一点点的温情,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大多数时候,范声声都会躺在阁楼的天窗下发呆,有时候也会出去走走,吹着海风或者点一顿外卖吃两口再丢掉。
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海岛迎来了近几年最剧烈的台风。
阁楼的隔音不好,狂风伴随着暴雨噼里啪啦作响,范声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身撑开画架,沾着颜料的画笔在画布上划下一条长长的痕迹,像是把画布撕成了两半。
她坐了很久,还是画不出来。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作画的欲望都在顷刻间消散。
范声声不由得想起了李迎峙。
他欣长的身体、具有力量的美感、不完美但是足以让人铭记的五官、他的声音、他的一切
可她依旧无法动笔。
她看不到更多属于李迎峙的东西。
所以她无法下笔。
灯罩在头顶摇晃,范声声抿着嘴角,看着画布上投影的影子怔怔出神。
如果李迎峙是可以买卖的物件,哪怕天价范声声也会毫不犹豫的出价。
可他不是。
所以很麻烦。
范声声蹙着眉间,将画笔丢到水桶里,点了根烟走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发亮的屏幕。
有很多未接来电,其中也包括了李迎峙的。
她约莫想起来,出医院那天,李迎峙说第二天要接她去医院打吊针。
可那天之后她就搬到了书店,手机里所有的讯息都被她忽略了。
范声声靠到床边,手中的烟头青烟袅袅,手机屏幕显示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呼出一口烟雾,按下了拨通键。
提示音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通。
李迎峙略显沙哑的声音从听筒的另一端传了出来。
听到不算陌生也谈不上熟悉的声音,范声声顿了顿,才装作歉意的说道:“打扰你休息了。”
那边窸窸窣窣了好一会儿,李迎峙才回到,“没有打扰,你这几天去哪了?我没办法联系到你。”
尽管范声声看不到,但是也能想象满脸困意的李迎峙强撑着精神从床上爬起来,只为接她电话的样子。
想到这里,范声声的嘴角弯的更甚。
“抱歉。”
她语气平淡,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李迎峙没有接话,两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
范声声看了眼屏幕,通话并没有中断,显然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不过这样的冷场并没有持续很久,李迎峙又问道:“你搬去书店住了?”
“嗯。”
“身体好些了吗?”
“好多了。”
“台风还要持续一段时间,你自己注意安全。”
“好。”
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会儿。
大约李迎峙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问道:“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
范声声否认道:“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你的未接来电,下意识就打过来了。”
他停了一会儿,然后郑重的说道:“过两天来我家吃饭吧。”
“好,上次你说起你父母想和我吃顿饭,我记着呢。”
在有一次陷入沉默之前,范声声轻声说道:“晚安,李迎峙。”
“晚安。”
挂掉电话,范声声倒进折叠床里,抬起胳膊搭在额前,神色冷漠。
接下来的几天,范声声都窝在书店里听着窗外的暴雨声,翻阅着店里的书籍。
这个小书店很像她初中的时候学校门口开的书店,书籍的种类很繁杂,好些都是言情小说的出版书,还有好些是现在都停刊的言情杂志。
范声声从前很少看这样的书,反倒是景芯在那个年纪每天都抱着小说没日没夜的追。
现在再看,也只是图个乐。
范声声没有书中女主角泛着粉红色泡泡的青春,她的第一次恋爱是在大学,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有很多次。
她对爱情这个让人生出无限向往的词汇没有显著的概念,这也是她的每一段感情保质期都很短的原因。
一个不懂爱的人如何去爱别人?
范声声没有办法为某个人停下脚步,她只适合做个过客。
她或许不太明白自己,但是她很能看透他人的心思。
在对方沉沦之前,范声声就会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开。
从无例外。
就这样过了三天。
被氤氲的水汽笼罩的海岛终于得已窥见一丝光亮,阴云还没散去,沉闷的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李迎峙开着那辆小破车到书店的时候,正好看见范声声提着白色的裙子从楼梯走了下来。
她的头发很长,发梢在纤细的腰部散开,自然卷的弧度带着天然的野性,可她那张脸实在太小,总是没有太多情绪展露的眸子似深海般透着朦胧的水雾,看起来无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