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到你了？”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在这黑暗里响起，都低低的。
一个掩着惊喜，一个带着小心。
“没有打扰。”
“可以给我拿套换洗衣服吗？”
两人的眼神于这黑夜里四目相对，宋听莲最先收回目光转身。
“好，你等一下。”
宋听莲很快拿了一身换洗衣裳回来，凑近罗向荣，能闻见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汗味儿，不同以往回来时，身上的味道总是杂糅得让人想要作呕。
宋听莲再想仔细分辨，肖帅已经道了谢，拿着衣裳进了卫生间。
宋听莲后知后觉一呆。
他刚才对她说了谢谢。
卫生间里很快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心神恍惚的宋听莲回了卧室，打开了床头灯。
小小的床头灯，只能照清方寸之间，却给宋听莲一种双脚似有了着落的感觉。
二楼的阴影里，罗宏逸把下面发生的一切看在眼中，眼底晦暗不明。
确定罗向荣进了浴室，他回了房间，在揉烂了两张草稿纸后，他开始强迫自己做题。
这一次，没有再感觉干呕想吐，他很顺利地又刷了两张试卷，下面的淋雨声什么时候停止了他都没有留意到。
等他再出去看时，下头的灯光没了，声音也没了，一切归于平静。
他浮躁难安的心似乎也跟着平静起来，像被清风温柔拂过。
肖帅却没有罗宏逸想象得那么平静。
卧室里就只有一张床，宋听莲睡在一边，盖了一床被子，另一半床上放了一床被子，不算宽敞的床上，两床被子挤挤挨挨。
整个房间里就亮着一盏微弱的床头灯，就在他这边。
他纠结着要不要抱被子去别处睡，脑海里想了一圈，家里连个沙发都没有，他抱着被子出去，以地为床吗？
他想在这屋里打个地铺，可宋听莲背对着他，好像睡着了。
帅飘又想叹气了。
唉，做男人好难。
脑中思绪困顿，肖帅干脆也不纠结了，左右有两床被子。
他拥着被子躺下去，不一会就传出均匀的呼噜声。
一直到肖帅睡着，宋听莲才轻轻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身后的呼噜声，在这安静的黑夜里，像电钻又像锯子一样，直往人脑子里钻。
以前的罗向荣也会打呼噜，但似乎没那么响过。
宋听莲躺在床上许久，到底没忍住，拿了枕头到床尾去睡。
她想，要是再睡不着，她今夜就不睡了。
呼噜声依旧响，却只是响在四周，宋听莲想着事情，不知不觉睡着了。
呼噜声也传到了二楼，平静躺下的罗宏逸听着这隐隐约约的呼噜声，渐渐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母子俩醒来时，肖帅已经悄悄洗漱好去厨房煮早饭了。
熬了粥，煮了鸡蛋，又炒了两个下粥小菜。
听见母子俩出来的声音，肖帅扬声说：“起来啦，洗漱了吗？洗漱了就来吃早饭吧。”
宋听莲要去帮忙拿碗筷，被罗宏逸拦住了。
“妈你坐着就好，我来。”
早饭算不上丰盛，但对于母子俩来说，已经足够好了。
是从未有过的好。
就算是以前没赌时的罗向荣都没有一个人做过这样完整的早餐。
今天早上的饭桌上放了三碗粥，肖帅不用自己去盛粥，罗宏逸也给他盛了。
肖帅唇角微翘，对着罗宏逸真诚道：“谢谢阿逸。”
说罢端起粥碗喝得呼哧呼哧响。
肖帅喝了半碗粥，拿了一颗鸡蛋敲碎开始剥。
“一会去医院，我就不跟你们去，我找到了一份工作，今天得去上班。”
对面母子俩的动作齐齐停下来。
肖帅把剥好的鸡蛋递给宋听莲，又拿起一只敲碎继续剥。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好似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你找到了什么工作？”
罗宏逸低着头喝粥，好像就是随口一问。
肖帅把剥好的另一只鸡蛋放到罗宏逸面前，又拿起一只，闻言瞬间洋洋得意起来。
“昨天我出去，才走到大街那边，有个小伙子问我买不买房，我看他西装革履，特别精神，想着他卖房应该能赚不少就问他还招不招人卖房。”
罗宏逸和宋听莲：“⊙w⊙”
还能这样？
“然后那小伙子特别热心，说他们好像还招人，给我指了路，我就去应聘了，卖房那里的确还招人，卖出一套房子我就有百分之二的提成，一个月只要卖出一套房，除了提成我还有低工资一千五，全勤六百，卖出两套房，低工资浮动到两千，全勤就到一千。卖出十套房你们猜猜低工资和全勤是多少？”
“一套都卖不出去你就一分钱没有。”罗宏逸毫不犹豫给激动高兴的肖帅泼了一盆冷水。
肖帅抹了抹嘴角，笑容逐渐消失。
这熊孩子！
“我肯定会努力卖，好好卖的。”
“卖房全靠运气，不是你努力就能卖出去。”
一边的宋听莲立马拉了拉罗宏逸的衣袖示意他少说两句。
肖帅在心里缓了好几口气。
我是飘，不跟人一般计较。
肖帅在裤兜里掏了掏，掏出四百块推过去，“这是我昨天晚上赚到的，卖房就白天上班，我晚上还可以再去扛包。”
对面的母子俩齐齐一呆，用一种你这钱居然是扛包挣来的眼神看着他。
肖帅被两人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他弱弱地问：“扛包，不行吗？”
罗宏逸嗖一下把钱拿过去，紧紧捏在手里，瘦削的手背上，青筋都暴凸起来。
他低着头，想要再舀一口粥喂到嘴里，但他拿勺子手却不自觉发颤，罗宏逸又把勺子放进碗里。
瓷勺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地声响。
“不偷不抢有什么不行！”
肖帅能听出来罗宏逸的语气里带着气，他也不明白罗宏逸这是在气什么，无辜摸摸鼻子。
吃了早饭，母子俩就出门了，肖帅则留下刷碗，他时间还够，刷了碗顺便把午饭的菜洗出来才出门。
“阿逸，我看你爸这次是真的改了，你……”
“妈，他要是真心改不会只改一天两天。”
宋听莲就不说话了。
罗宏逸打心里是不相信罗向荣这些钱是扛包挣来的。
他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小孩。
扛包要是这么赚钱，大街上早到处都是扛包的人了，哪还轮得上罗向荣。
再说，罗向荣那个把身体都要赌垮的赌徒，他能扛包吗？
肖帅没说做什么之前，罗宏逸还只是有一点疑惑，他做了什么能赚这么多钱。
肖帅一说是扛包赚的，罗宏逸确定了，他这些钱可能是脏钱，不是偷就是骗来的。
罗宏逸这会就感觉裤兜里的钱烫人得厉害，他打算今天晚上悄悄跟着罗向荣，要是他这钱真不干净，他立马把钱还给他！
他们母子俩再穷，即便去路边乞讨，也不要这种脏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