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还在原来的位置，从医院过去不算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
陆方军开车，肖帅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从上车开始两人就没说过一句，一路上都很沉默，陆方军握方向盘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方向盘掰下来。
汽车停住，肖帅没有着急去开门，陆方军握着方向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方，但眼神却没有焦距。
许久，陆方军才道：“我姐的情况还算稳定，只要你不刺激到她。”
陆方军的声音沙哑又干涩，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人发出来的。
肖帅：“……我尽量。”
“什么叫你尽量！”
陆方军像只突然被点燃地炮仗猛地转身一把揪住肖帅的衣领。
肖帅：“……”
便宜小舅子这喜欢揪人衣领的毛病真的很不好，勒人。
肖帅对上陆方军要吃人的目光也不躲，平静说：“我想先试试能不能让她想起些什么，我已经禽兽一次了，不想再禽兽第二次。”
陆方军揪住肖帅衣领的手就慢慢松开，他狼狈地转过头，“你自己上去吧，你还记得门吧。”
“记得。”肖帅打开车门下车，车门关上，驾驶座的陆方军突然双手捂着脸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叩叩叩。”车窗被人突然敲响，陆方军抬起来朝车窗外看去，他的车窗玻璃贴了防偷窥膜，但他路上嫌热车窗开了一半，刚才并没有想起来关窗。
肖帅现在车外看着这个哭得满脸是泪似乎还要吹个鼻涕泡泡的小舅子沉默了一下，默默从裤兜里掏一包纸巾，打开抽出一张递过去。
陆方军：“……”
他呆了一瞬，一把夺过肖帅手里的纸，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快速把眼泪擦干净，没好气问：“你不是说你找得到门！”
“吧嗒，”安全带扣子被他解开，陆方军正在开门，肖帅忽略掉陆方军地狼狈，平静说：“你等一等再走，或许爸一会要下来和你去医院看孩子。”
陆方军瞪眼，咬牙，“你就那么饥不择食，一来就要把我爸支开，还有，那是我爸，早就不是你爸了！”
“很快就又是了，我会重新和芳萍领证，”肖帅顿了顿，颇无语道：“我没那么饥不择食，家里不是有监控，你们不放心可以随时看监控。”
肖帅转身就走。
陆方军：“……”他哭不出来了，挨千刀的前姐夫！
肖帅刷了门禁，进了电梯，电梯停在九楼门口，这幢楼是一梯两户，肖帅按照程海峰的记忆，径直朝左边走，虽然他手里有钥匙，但他并没有直接开门，抬手按了门铃。
“谁？”里头很快响起陆老爷子的声音，好似还有什么东西打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的惊叫。
肖帅这下顾不上起来，立马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很快打开了门。
陆老爷子一只手拉着陆芳萍，一只手正轻拍着陆芳萍的后背，看向门口的方向，看见是肖帅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你来了。”
“爸，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们了？”
陆老爷子静静看了肖帅片刻，默认了他这一声爸才道：“不是你，是我失手打翻了水杯，芳萍才被吓到。”
“爸，你们在那边别过去，当心受伤，我马上收拾好。”
肖帅挽了袖子，转身去厨房阳台上拿了扫把和垃圾铲又大步走出来。
陆老爷子已经扶着陆芳萍坐在了沙发上，肖帅看过去时，她正好抬起头也看了他一眼，四目相对，她立时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缩回去。
肖帅脸上的笑容就一僵，只得先去打扫。
他先把碎玻璃都清扫干净，又找了拖把把水渍都拖干净，确定没问题后才重新倒了两杯水端到茶几上。
“爸，喝水。”
肖帅没有坐到陆芳萍身边，而是选了一个靠近陆老爷子的座位坐。
陆老爷子见心下满意，“你一个人来的？”
“不是，是方军和我一起来的。”
“他人呢？”
“他在楼下。”
陆老爷子沉默：“……”
儿子都不上来，他是不是也该离开？
他看了一眼坐在旁边安静的闺女，到底没有立马走。
“芳萍的情绪还算稳定，”
陆芳萍像是小婴孩一样听见自己的名字转着眼睛去找人，对上陆老爷子温和的目光就咧嘴一笑。
陆老爷子就拍了拍她的手背，把水杯端过来，从旁边拿了一根干净的吸管放到水杯里给她喂水。
“她会用吸管喝水，吃饭要小口，吃菜要小块，声音大一些会让她受惊。”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沉默地待着，她有两个枕头在房间里，她情绪太激动时，抱着那两个枕头能慢慢缓下来。”
肖帅默默将这些都记下来，水喝到一半的陆芳萍听见有人提到她的枕头还以为是要跟她抢，立马水也不喝了，松开吸管就一把将水杯推开，起身朝房间跑。
陆芳萍的动作很突然，力道也不小，陆老爷子险些没拿稳水杯，好不容易托住，水杯里的水也泼了一茶几，他身上，甚至肖帅身上都溅到不少。
肖帅看了一眼跑进去的陆芳萍，立马起身从茶几上抽了几张纸递给陆老爷子，“爸，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这水不烫。”陆老爷子用擦了擦手，又擦了擦衣服，肖帅已经快手快脚把茶几收拾干净了。
陆老爷子起身，“你的衣服要换吗？方军的房间在那边。”
“不用了爸，就几滴水没事。”
陆老爷子就点点头，“行，那我回屋换身衣裳，你进去看看她，她很宝贝枕头，别乱碰。”
“我知道了爸。”
陆老爷子总觉得这一声又一声地爸很刺耳，但要是程海峰不叫，他可能会更生气。
肖帅等着陆老爷子进了方向，这才朝着陆芳萍的房间走。
陆芳萍今天穿的是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中长袖，肖帅进来时，她正坐在床边，两只手里各紧紧抱着一只枕头，嘴里呢喃着什么，肖帅听不太清，但她的神情是柔和的，不像刚才的懵懂无知，这会的她身上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母性光辉，很像一位母亲，而她的确是一位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