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醒了过来，今天就可以出去了。
她不喜欢医院的这股消毒水味道，不管是以前她带孩子来看病还是陪妈妈和婆婆来看病，还是现在她自己来看病，她都不喜欢。
可她不喜欢的医院，年轻的时候，她没少跑。
孩子生病发烧，她半夜跑。
老人生病不舒服，她请假跑。
到她自己时，能吃药缓解的，她绝不跑。
现在她不仅被送进来，还住了一晚上。
然后那男人还从家里搬来了两包裹的东西，一副她要在这里长住下去的样子。
肖帅和项婷婷从外头走进来，周雪已经正坐在床边打电话，手边是两个大袋子，正是昨天晚上他们带回来的袋子。
“喂，安妮，嗯，我一会就去公司，你把报告都放在我办公桌上。”
“好，我来处理，这个单子就快完了，下个单子你给跟进来，还有李总的那个单子，好，好……”
肖帅的心唰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这这这，这就要出去还要去谈单子了？
谁准她出去的？
周雪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又和助手交代了两句才挂断电话。
看见肖帅一身邋遢得好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模样，她也只是皱了皱眉。
“我没什么大事了，一会我要去公司，你把婷婷带回去。婷婷今天该做作业了，晚上她六点要到学校上晚自习，我五点半会到家送孩子上学。”
肖帅将早餐放在桌子上，“医生还没说你可以出院，你现在是病人，该听医生的。”
周雪蹙眉，“我的身体我知道。”
“你恐怕不太知道。”
“你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先吃早餐吧，一会医生来查房，那个，婷婷今天是要回去做作业的，一会我就送她回去，你就是要去公司也等我送了孩子回去再来送你行不行？”
周雪瞪眼，“我要你送？！”
“要的，要的，医生说你的身体太虚了，要是你一不小心在外头又晕倒怎么办？”
周雪：“(????)！”
“孩子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你也饿了吧，咱们先吃了早饭再说这事。”
肖帅把一碗粥推到女儿面前，又推了一碗粥到周雪那边，自己捡了个包子，一口就咬掉一半。
还要开口的周雪话就卡了回去，她看了一眼拿着勺子偷偷看她的女儿就低下了头去端自己的那份粥。
项婷婷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才舀了一小口粥送到嘴里。
有爸爸挡着的感觉，真好。
一家三口还算安静的吃了早饭，查房医生就呼啦啦地走了进来。
“22床是昨天晚上住进来的，今天要转到肿瘤科。”
周雪和项婷婷同时抬头去看贴在床头的编号。
22。
22床要转到肿瘤科？
为什么？
她们怎么不知道？
母女两人愣了一会，目光又同时落到肖帅身上。
肖帅那一口水就差点呛到嗓子里。
查房的医生们已经去了隔壁的隔壁病床。
周雪站起来就要追过去被肖帅抓住了手臂。
“放开！”
“医生说你还要去肿瘤科那边检查，你的身体可能出了一点不太好的状况。”
“小雪，我们好好在医院检查好不好？婷婷晚上就要去上学，她中午得回家看书，我陪着你去做检查好不好？”
周雪拽手臂的力道慢慢松下来，对上女儿担忧茫然的眼神，周雪咬牙道：“检查就检查，你松开我。”
肖帅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悄悄给女儿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项婷婷那颗悬起来的心突然就松了。
等查房医生一走，一家三口就要准备转科的事了。
还得先去给周雪办理一个住院手续，住院就要先交一笔不少的住院费。
身揣两百大钞的肖帅现在自然没钱交住院费，昨天晚上来医院的钱还是拎了媳妇的包才缴了，唉……
于是周雪让项婷婷留下看着东西，和肖帅一起去办手续。
“婷婷乖，爸爸和妈妈很快就回来，爸爸会照顾好妈妈，你也照顾好自己。”
见项婷婷乖巧地点了点头，肖帅这才和周雪一起离开。
一出了病房，周雪就加快了脚步。
“小雪……”
走在前头的周雪转身瞪了肖帅一眼，压低声音道：“叫什么叫！跟上来！”
肖帅哦了一声，小媳妇一样乖巧的跟上去。
缴费入院办理都在一楼，肖帅和周雪一起坐了电梯下去，电梯上人不少，周雪站到了角落里，肖帅就站到周雪前头，用身体给她挡开一片空间。
一股浓重的汗味钻进周雪鼻端，周雪抬起头，突然就顿住了。
她有多久没有这样近的和丈夫站在一起了。
近到可以闻见他身上的汗味，近到能看清他后脑勺上藏在黑发里的白发。
变老的人不止是她……
两人走出电梯，肖帅道：“小雪，你等我一下，我去问问住院在哪里办。”
“你先跟我过来。”
周雪说完也不等肖帅回答，自己转身就朝外头走，肖帅顿了一下，只能跟上去。
两人在一个没人的花坛边停了下来。
周雪隐隐感觉身体好像又有点儿不舒服，她干脆就坐在了旁边的花坛边沿。
“我得了什么病？”
“小雪，医生说还要检查。”
“检查什么？头、手、脚，还是心肝肺？”
能言善道的帅飘张着嘴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小雪，你没有感觉吗？医生说，你的病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你哪里不舒服？”
周雪：“……”
她现在觉得她哪里都不舒服了。
“项阳，我没功夫跟你瞎扯，你说不说，不说我自己去问医生。”
“你胃上出了一些问题。”
“胃癌吗？”
胃上出了问题，她现在要去肿瘤科，这是最合理的一个猜测，但……
肖帅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真的是胃癌。
周雪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想死是一回事，真的不得不死，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怎么会得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