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们下去，你爸爸来了。”
周雪的语调还和之前一样，似乎没有什么起伏，但项婷婷还是听出了其中的不一样。
妈妈对爸爸，多了一丝亲昵的感觉。
肖帅是跑过来的，远远看见母女两人，就扬起大大的笑脸，跑到母女俩跟前三步远的距离停了下来，汗水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身上的短袖全都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皮肤上。
周雪就在这层布料下看见了他肚子上隐隐出现的腹肌。
“爸爸，妈妈给你买了水。”
项婷婷心疼的把手里的水递过去，肖帅接过，拧开就喝了一口。
“谢谢闺女，我还真喝了，这水真甜。”
周雪：“……”
肖帅又仰头，吨吨吨将一瓶水都喝完，目光落在了周雪身上。
“谢谢老婆，我不渴了。”
项婷婷眼睛闪亮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妈妈，心情好得能回去一口气刷两套卷子。
这个暑假，是项婷婷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假期。
爸爸每天为他们的小家奔波，妈妈教她下厨做好吃的。
晚上爸爸回来前，她就和妈妈一起做了宵夜，等到爸爸回来，他们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妈妈靠着沙发看着她和爸爸吃夜宵。
爸爸会把每天发生的趣事讲给她和妈妈听。
她长高了，爸爸长壮了，妈妈的脸色也似乎一天比一天好。
他们的日子突然就变得甜了起来。
她的学习也越来越努力，为了爸爸妈妈为了更好的自己。
但……
她还是没有考到第一。
沈星洲那个讨厌的家伙，她明明每次都拿了他的答题卡回去研究，她自认自己不比他差。
可每次考试下来，他总是压她一头。
她一直很努力的却没有爬到最高低，这种挫败让她更加有动力学习。
高考，就在这样的忙碌中到了。
现在的周雪很瘦，很瘦，瘦得好像只剩下一把骨头。
她特意去买了一条大红旗袍回来，穿在身上，却空空荡荡，一点都不好看。
“哎呀，真难看，我还是不穿了吧。”
“哪有，明明很好看。”
肖帅拉了周雪坐下，给她戴上了假发，一点点把她的头发盘了起来。
“来，我们化个妆，今天你就是最美的妈妈，不对，你永远是最美的妈妈。”
周雪就抿着嘴笑起来，“你啊。”
肖帅特意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再背个书包，就跟他平日去跑客户一样了。
他站在一个阴凉的角落，手里拿了一把伞和一只保温杯。
周雪坐在肖帅特意带过来的小马扎上，肖帅就站在她前头，垫着脚给她挡住太阳的同时，瞪着眼睛看向考场门口。
考场大门外已经挤满了人，周雪现在的情况自然是不能去和那些人挤的。
她有些着急，着急的穿旗袍的尴尬都被她丢到了脑后。
“项阳，我们在这里，婷婷出来看不到我们的，要不我们还是到前面去吧。”
“不用，婷婷那么聪明，她肯定会找到的，那边那么多人，她出来也看得眼花。”
“叮铃铃，叮铃铃。”
钟声响起来，挤在门口的人潮随着铃声躁动起来。
周雪自己扶着墙站起来。
“项阳，你还是到前头去看看，这么多人，万一婷婷找不到呢，我就在这里等你们，不走开，我等着你们回来。”
有学生从考场里走了出来，零星几个之后，是无数学生涌出来，但校门还没开，学生们被挡在门里，学生家长们站在门外。
两两相望着。
周雪更着急了，拍着肖帅肩膀催促。
“你去吧，快去，一会挤不进去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我哪儿也不去。”
肖帅到底没抵过周雪的催促和恳求，主要是，她一着急脸色就发白，看得他心惊胆战的。
“我去我去，小雪，伞给你，保温杯里的水是刚刚能喝的……”
“快去，我知道。”
“你找到孩子再回来。”
肖帅挤进人群中，很快被人潮淹没。
周雪坐在小马扎上，用手轻轻按住了胃。
她缓了一口气，打开水杯来喝水，一口水呛出来。
呛出来的水是粉红色。
周雪赶忙掏了手帕擦嘴巴，又小小的喝了一口水，将嘴里的铁锈味道压下去。
她的口腔黏膜出血了，这是化疗后的正常反应，她不想今天这样的日子吐出血来的。
周雪从手提包里拿出纸来，一点一点将地上的水渍擦干净。
项婷婷在铃声响的时候就放下了笔，老师一说可以离开考场，她立马走了出来。
她知道，爸爸妈妈在外头等着她。
天很热，妈妈在太阳下会不舒服，她快一点出去，妈妈就能早一点回家。
出了教室她就用跑的，在她隔壁考场的沈星洲出来时，就只来得及看见项婷婷转过转角的身影，他笑了一下，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有同学出来拍着沈星洲的肩膀哀叹，“题目好难，我感觉我完了。”
“是吗？我觉得还不错。”
哀叹的同学：“……”
他为什么要找年级第一说这种事？
大概是欠打击吧。
“你肯定简单，你次次年级第一，今年我们市的状元肯定是你。”
沈星洲的唇角弯了弯，认真道：“也不一定。”
哀叹的同学只当沈星洲在谦虚，只有沈星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项婷婷冲在了最前头的那波，校门才一打开，她就被人潮推着涌了出去。
放眼望去，乌压压的全是人头。
然后她看见了在她左前方的位置一块灯牌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上头用大红色的彩笔写了四个大字。
丝蛋的佛！
旁边还有藤蔓缠绕，绕着好几朵小红花。
项婷婷眼睛一亮，朝着那个方向挤开人群往外走。
“爸爸——”
“闺女——”
有人转过头去，看见肖帅灯牌上的字，惊诧的望向项婷婷。
咋响的，给给你取这样一个小名，还是个女娃。
丝蛋的佛，多拗口啊，还不如只叫丝蛋呢！
项.丝蛋.婷婷走到爸爸身边立马拉住爸爸的手将灯牌往回收，看见有人举着相机朝他们这边拍照，她更是把衣领立起来拉着爸爸赶紧走。
她才没有这样的小名。
“爸爸，我妈呢？”
“在那边角落呢，她说在那边等我们，爸爸聪明吧，这样写你就知道是爸爸，还不会轻易暴露你的名字。”
项婷婷：“……”
她听见了他们说这是她的小名。
有记者觉得有趣想过来采访一下，挤过来时，父女俩已经离开。
肖帅在项婷婷寒假时去学了车，考了驾照之后给家里配了一辆车。
这会他就坐在驾驶位上，周雪和项婷婷两人都坐在了后排。
“闺女，考完了，今天想吃什么好吃的？爸爸请客。”
“妈妈买单。”周雪拍着女儿的手，轻轻将女儿的碎发别到耳后，“妈妈上次出门还看中了一条裙子，一直想带你去试试，一会吃了饭我们就去看看，你要是喜欢，妈妈就给你买下来。”
“妈，我不要裙子，穿裙子不方便。”
“明天带你出去玩，美美的就好，不要你干活。”
周雪握住女儿的手，一路都舍不得松开。
女儿高考了，且无论女儿的成绩如何，她看见女儿高考了。
“妈，你也买一条吧，你穿裙子很好看。”
“买买买，都买都买，你们娘俩儿喜欢都买，我买单。”
一家三口开开心心的吃饭逛街，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黑透。
周雪坐在沙发上时，眉眼之间是掩不住的疲惫。
她身上还穿着那条红色的旗袍，她就靠在沙发上看着叽叽喳喳说话的父女俩，靠着靠着她突然倒了下去。
“妈——”
“小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