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颜原本嗽得满面潮红,此刻这潮红之色倏地褪去。她眼睛张大了,肩膀已抖了起来,道:“你……你要干什么?”

    小鱼儿瞧得有趣,笑道:“你要杀我,我难道不能杀你?”

    江玉颜唇边残留着晶亮的水渍,眼里也带上了惊恐的湿意,喃喃道:“你我两个反正都已快死了,你……你何苦……”

    小鱼儿大笑道:“能多活一个时辰也是好的,这不是你告诉我的么?”

    昏黄摇曳的烛光下,他那少年意气的英俊面容更显得斧凿刀刻一般鲜明俊朗,一道浅褐色的刀疤划到嘴角,也只不过在那清逸的风采之外添上几分桀骜之意,就像只威风凛凛的狼犬,黑亮的眼,雪白的鬃。在江玉颜眼中看来,他却成了只待要扑食的恶虎,那道刀疤也变得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她只觉得浑身都麻了,想要躲避,却连指尖都动不了。她只恨自己前世造下天大的孽债,此生偏要遇见这该死的少年。与之相比,萧咪咪那令她反胃的笑容都要甜蜜许多。

    小鱼儿的手指已经滑到了她咽喉处。江玉颜吓得面色雪白,银牙打战,喃喃道:“鱼兄,小妹年幼无知,信口胡言,但请兄长不要挂在心上。”

    她勉强装作一笑,接道:“我早已对你心服口服,你……你什么事都比我强。但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杀我的,你若要真的杀我,也用不着等到现在。”

    这眉清目秀的少女眼中噙着泪水,衬着那惶然无措的赔笑之色,可谓是楚楚动人,简直能让世界上大多数男人心软如春泥。

    小鱼儿显然不属于这大多数男人的其中之一。

    这丫头居然开始乞怜,开始拍马屁,这倒不是件容易事。但小鱼儿听了却一点也不开心,反而有些毛骨悚然。小鱼儿知道这丫头心里其实很想用一把刀子插入他喉咙,或者是什么别的地方,一些比较软的地方。不过她现在没有刀子,纵然有刀子也不行。一个人被别人点住穴道的时候,是割不到别人喉咙的。

    她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好用刀子慢慢地割。

    小鱼儿如果算不上十分穷凶极恶的话,至少可以说是十分聪明,他自然懂得江玉颜的意思。但他明知江玉颜要杀他,却又偏偏要给江玉颜这机会。他要看江玉颜到底能用什么法子杀死他。

    这的确是件有趣的事。对于有趣的事,小鱼儿从来不愿意错过的。尤其是当他自知活不长的时候。

    江玉颜见他并不出声,心里一阵乱跳,也不知自己这声泪俱下的软声求饶能否打动这嬉皮笑脸的小妖怪铁石做的心肠。

    小鱼儿忽然一笑。他逆着光俯过身来,面上神色在阴影里模糊不清,通身上下却勾勒着刺目的金光,如同从金丝古绣里摘出来的剪影。

    “不错,我的确不舍得真的杀你。”他靠得很近,只不过小鱼儿和江玉颜都并不在意这暧昧的距离,“不过如今我放你一马,你的命就永远是我的。我想要时,自然会来取。”

    江玉颜还未来得及露出一阵虚情假意的感激之色,小鱼儿就提前停止了她的举动。他饶有兴致地凑近那双微启的樱唇,深而重地咬了一口。

    他们同时感觉到鲜血的蜜香。这腥热的香气窜进口鼻,渗透骨髓,结作漆黑焦枯的藤蔓,攀爬上年少纤细的骨骼,终要结出殷红剧毒的蜜果。

    “我可不是个大方的人。”在血与痛的吻中,这混账透顶的恶毒少女瞪大了眼睛。而她生命中第一个更加混账的恶劣少年笑了起来,道,

    “江玉颜,这是利息。”

    江玉颜被松开时已然要晕过去了。小鱼儿拍开了她的穴道,她却还是软绵绵靠在他怀里大口喘息,一张雪白的俏脸已憋得通红。

    她虽饿得形销骨立,毕竟年纪尚幼,脸上还残存着婴儿肥的痕迹。小鱼儿不客气地撤开扶着她的手,转而去掐她的脸,笑道:“你看来虽瘦,脸上的肉倒不少。我若是打你一巴掌,那手感想必不错。”

    江玉颜并不理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颤声道:“我……我好像要喘不过气了。”

    小鱼儿笑道:“你可是在怪我方才亲得太重?那只能怪你自己……”

    江玉颜瞪了他一眼,截口道:“鱼兄,若再这样下去,你只怕也要喘不过气了。”

    地道被堵死,空气中的氧渐渐稀薄,连灯光都快要灭了。小鱼儿早已感觉到呼吸渐渐不通,只不过并未说出口。

    江玉颜如此怕死,他若早说,岂还得了?

    江玉颜颤声道:“我什么都算过了,就没有算到这点。”

    小鱼儿喃喃道:“闷死……闷死的滋味不知如何?”

    江玉颜道:“我听人说过,闷死比什么都痛苦,在闷死之前,人就会发疯,甚至将自己的脸都抓得稀烂!”此刻她还有心情说这些话,只因她觉得只有自己一个人害怕太不公平,她得要小鱼儿也分享这恐怖。

    小鱼儿默然半晌,突然笑道:“那也不错,我就怕死得太平常,现在总算能很特别地死了!世上能被闷死的人总是不多。”

    江玉颜淡淡道:“但也不少。当初建造此地的人,只怕也是被活活闷死。”

    小鱼儿眨了眨眼,道:“到现在为止,你还是在尽量想法子刺激我?”

    江玉颜抿了抿嘴,道:“你实在太开心,我不知你究竟能开心到什么时候。”

    小鱼儿道:“你真的那么恨我?”

    江玉颜道:“哼!”

    小鱼儿道:“你恨我,只因为我什么事都比你强是么?”

    江玉颜道:“也许我们生下来就是对头!”

    小鱼儿挑了挑眉,笑道:“这可不一定。你见哪家的对头不是打打杀杀?”

    江玉颜冷笑道:“难道我们没有打打杀杀?”

    小鱼儿笑道:“用嘴么?”

    于是江玉颜又不说话了。

    她脸色苍白中晕着绯红,身子却往后缩了缩,似乎害怕小鱼儿又要和她“打打杀杀”。

    火光,更弱了。小鱼儿目光转到地上,地上是他方才随手扔开的酒碗。酒,已快干了。但奇怪的是,酒竟非渗入泥土中去的。

    这地面自然不平,酒往低处流。

    小鱼儿突然跳起来,把一缸水全都倒在地上。水,也在往低处流。

    他惊呼一声,瞪大了眼睛,道:“你瞧,水都往这里流,但却没有积在这里。”

    江玉颜眼睛也瞪大了,道:“不错,水没有积在这里。”

    小鱼儿道:“水没有积在这里,自然是流了出去,水流了出去,这里自然有个洞,但这里已经是地底下,怎么会有个让水流出去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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