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多数人遵从的常理而言,孤男寡女本不该同床而睡。但小鱼儿和江玉颜却不是大多数人之一。他们争先恐后地挤到了一张床上,没有一个人想打地铺。自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让对方打地铺。
小鱼儿扑上床打了个滚,笑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江玉颜方才因为塞给他未剥壳的核桃、而被他教训了一顿,此刻尚心有余悸,连忙笑道:“大哥莫非是想看看书?”
小鱼儿大笑道:“看来你倒真是我的红颜知己。”
江玉颜已将那本从萧咪咪手里夺回来的秘籍翻开。小鱼儿想看,她又何尝不想看?
秘籍上所载俱是深奥的武学,两人好像都看不懂,一面摇头叹气,一面却又睁大了眼睛,一瞬不瞬,瞧得入了神。
过了一个时辰,小鱼儿又打了个呵欠,笑道:“这书难看得很,我要睡了,你呢?”
江玉颜抚了抚几乎已晾干的长发,嫣然笑道:“小妹早就想睡了。”
橘红的烛火,映得她白皙的脸颊晕出酡红的霞光。佳人出浴,青丝如瀑,皓腕似霜,更兼有烛影摇红,香腮绯绯,分外活色生香。
但小鱼儿却没有瞧见,至少假装没有瞧见。
呼的一声,烛火已被吹灭。
两人并肩睡在床上,小鱼儿睡外侧,江玉颜睡里侧。她解释说自己有些怕冷,但小鱼儿则疑心她坚持睡里侧是因为算定了若有盗贼闯入,一刀砍死的必是睡在外侧的小鱼儿。
夜静,静得鸦雀无声。
小鱼儿最初还能闭着眼琢磨秘籍里的武功。但是很快,他就不得不注意到其他事。
他们盖着同一床锦被,枕着同一个枕头,因而女孩披散的长发自然而然漫了过来。那发丝漆黑而柔软,轻轻搔着了他光裸的颈。
少年闭紧了眼睛。洗澡时被热水蒸得发红的脸,此刻仍然微微发着红。
他忽然发觉,自己右手的几寸开外,卧着的那具身子竟如此温暖而柔软。江玉颜好端端穿着月白色的内衫,这青空的颜色包住了白雪的身体,却未包住少女浴后柔薄的体香。那缕玫瑰的馨香仿佛化作一股殷红的丝线,自鼻腔穿入,堪堪吊住了少年血肉饱满的心脏。
小鱼儿虽在恶人谷长大,听屠娇娇讲过不少男女之道,终究是个懵懂莽撞的半大少年。他不曾如此靠近地接触一个女孩,不曾被女孩子投怀送抱,更不曾遇到过这样一个美丽、危险、心机重重的少女。
就连亲吻小仙女,也不过是冲动之下的玩笑之举。事到如今,他只记得草原上清凉的夜风,和小仙女唇上胭脂的腻香。
——那蜻蜓点水的吻、甜蜜的香气渐渐淡去。小鱼儿咬住了牙,却不合时宜地念起不久前那副画面。
苍白清秀的少女黑睫紧阖,亲吻他嘴唇的画面。
腕上被水雾烘得发烫的锁链已渐渐冰凉下去。小鱼儿却变烫了,他的心,他的身子,都该死地发起烫来。
他本是个精力充沛的少年。而地洞里江玉颜费尽心机的撩拨,又偏偏是他第一次尝到情味。
小鱼儿自己当然懵然不知。他生得聪明,在年少□□上却是一张白纸。他只觉得江玉颜简直比他遇到的其他女人都可怕,至少桃花、小仙女、慕容九和铁心兰绝不会被他如此频繁地想起。
他翻了个身,正打算动手,却对上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
小鱼儿怔了怔,笑道:“原来你也没睡着……”
江玉颜抿嘴一笑,眼里闪着光,狡黠的光,蛊惑的光。
她轻声笑道:“小鱼儿,你可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显然,她并不打算听他的答案。
在小鱼儿开口之前,江玉颜就钻进了他怀里,抬头吻上了他的唇。
……(略过一部分)
江玉颜的脸红得像春日里最艳的桃花。……这死小子也算上道,她闭着眼想,也许我可以让他多活些时候……
肩上的湿热感觉突然消失。江玉颜茫然地张开眼,一片晦暗之中,她仍能瞧见少年眼底的烈焰,和被火焰熏红的脸。
他的眼睛像万顷野火般灼热,他的话却像是千年寒石般冷硬。
小鱼儿也在喘息。他从她身上翻下来,喘息着道:“睡觉。”
江玉颜瞪着水汪汪的眼睛呆了半晌,才迟迟地明白了这人的意思。在明白他的语意后,江玉颜忽然又不懂了。
他疯了么?
方才他还像只急不可待的小狼,他怎能又轻易地变成清心寡欲的柳下惠,在箭在弦上时撤手离去?
江玉颜腹里烧着的情火还未熄灭,勉强整理出笑容,小心翼翼道:“……鱼兄,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小鱼儿闭着眼道:“你做得很好,只不过我不想做了。”
江玉颜七窍生烟。她气得浑身打颤,脱口道:“你……你发疯了么?这种事……怎能……怎能半途而废?”
小鱼儿睁开了眼,眼里已无星火,变回了那片潮水般的戏谑和笑意。
他猛地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贴上她的鼻尖。
他们骤然间陷入同一片潮湿的呼吸。小鱼儿沉声说道:“江玉颜,你是真的想男人想得发疯了么?”
他在黑暗里笑了笑,又道:“你若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便继续做下去。我虽不太想要女人,但一个不知羞耻、饥渴难耐的小丫头,我就勉勉强强替天下男人招待了吧。”
他这番话说得刻薄,其中隐含的侮辱性,被任何一个女人听见,必定都要大为光火。
但小鱼儿并不在乎。他只要这只小狐狸知难而退。
江玉颜粉红的娇靥在浓稠的黑暗中变得惨白。她手腕颤抖,连带着铁链叮叮作响,颤声道:“你……你……你这……”
她气得大脑空白,连骂人的词都想不起来,索性死死闭住了嘴,猛一翻身,钻进被子里去。
小鱼儿也不再说话。他本想帮她拉好衣服,最终还是作罢,翻过身去,鼻息渐稳。
他暗中对自己一笑,似在得意逃过了毒蛇致命的诱惑,又似在遗憾错过一场诱人的良机。他浑身冷却下来,那滚烫的躁动却仍留在身体里。春天颤动的种子埋进冻壤,总有一天要破壳疯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