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颜自顾自地生闷气,小鱼儿也自顾自地埋头苦吃。不知过了多久,他总算放下筷子,摸着肚子笑道:“肚兄肚兄,今日我总算对得起你了吧!”

    玉面神判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我等总算不负神锡道长之托,已尽过地主之谊了。”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你话里好像有话……”

    玉面神判霍然长身而起,缓缓道:“阁下不妨先推开窗子看看。”

    小鱼儿推开窗子一瞧,只见这一段街道上,竟已全无灯火行人,却有数十条劲装大汉,将酒楼团团围住。再瞧这酒楼之上,也再无别的食客,只有个店小二站在楼梯口,面上满是惊恐之色,两条腿簌簌发抖。

    小鱼儿歪着头想了想,笑道:“这算什么?”

    玉面神判脸色一沉,冷冷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神锡道长托我好生招待于你,我等便尽了地主之谊。但还有一人,托我等来取你的头颅,你看怎样?”

    小鱼儿哈哈大笑道:“我这颗脑袋居然还有人要,倒真是荣幸之至,但要我脑袋的这人又是谁?你总该说来听听。”

    玉面神判冷笑道:“你只需知道他有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已足够了。”

    小鱼儿目光转处,只见白凌霄等人俱是满面喜色,玉面神判等人却是面色凝重,满脸杀气。江玉颜面上却是似喜似悲,眼中不知何时涌起了一阵忧郁,就像一汪黑盈盈的湖泊。

    她在为什么忧郁?难道是不舍得他死在这里?

    小鱼儿心里一跳,又暗骂自己胡思乱想。到了生死关头,他怎地还在想这些废话?这心如蛇蝎的少女岂会担心他的死活?

    他长叹一声,苦笑道:“看来,今天我只得将脑袋送给你们了……一桌菜就换去了我的脑袋,这岂非太便宜了些?”

    那“金狮”李迪“锵”地拔出了腰畔紫金刀,厉声道:“你还要我等动手么?”

    小鱼儿笑道:“用不着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刀快不快?若是一刀保险可以切下脑袋,我倒想借来用用。”

    李迪狂笑道:“好,念你死到临头,还有谈笑的本事,某家就把这柄刀借给你!”

    紫金刀“夺”地钉在桌子上。小鱼儿缓缓伸出手,指尖落在刀柄上。

    他的手已冷得像冰。他心里并不害怕,只是觉得有些好笑,有些无奈。

    他今日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这实在不是个体面的死法……实在不是个天下第一聪明人应有的死法。

    他犹豫的时候,身边忽然响起了一个轻微的语声。江玉颜目不斜视地瞧着玉面神判,嘴唇却微微地颤动,轻轻道:“不要拔。”

    小鱼儿心中一震,忍不住望向了她。江玉颜却已闭紧了嘴,垂下了眼睛,似在后悔方才出口的话。她的眼波沉沉,像是黑夜里寒谧的潮水,静悄悄地涨上来,静悄悄地退回去。

    小鱼儿的指尖离开了刀柄。他自己也清楚得很,这柄刀只是个诱饵,只是个玩具。

    猫势在必得的时候,往往不会轻易杀死老鼠,却要玩弄片刻。

    他江小鱼即便是死,也是绝不会当一只蠢老鼠的。

    玉面神判冷笑道:“你不敢拔这柄刀,是吗?”

    忽听一人狂笑道:“区区一柄破铜烂铁,老子偏要拔!”

    “叮”的一声,一只酒杯自窗外直飞进来,不偏不倚套在了刀柄上。

    玉面神判霍然一惊,后退三步,厉声喝道:“什么人?”

    这时新月方自升起,淡淡的月光下,只见对街“老介福绸缎庄”的招牌上赫然坐着一个人。

    这人满头蓬发,敞着衣襟,手里提着个特大的酒葫芦,正在嘴对嘴地狂饮。酒葫芦遮去了他的面目,也看不出他是谁。

    但小鱼儿却已瞧出来了,暗道:“此人来了,又有好戏瞧了。”

    玉面神判眼神一厉,抄起刀柄上的酒杯,挥手一掷,直打对街那人的胸膛,他自信手上劲力,无论是谁,只要被这酒杯击中,身上必定要多个窟窿。

    只听又是“叮”的一声,酒杯打在那人身上,片片粉碎。

    那人却竟似全无感觉。

    玉面神判面色更变了。白凌霄等人初生之犊不怕虎,各展刀剑,便要扑过去。

    只听“呼”的一声,接着“噼啪噼啪”一连串声响,白凌霄等人手里的刀剑已被打飞了出去,一个个捂着脸,半边脸色红得像是番茄。就在这刹那之间,这几个人竟已每人重重挨了个耳刮子。

    一时间刀剑乱飞,片片银光如漫天星影。江玉颜惊呼一声,闪身往小鱼儿身后一避,白凌霄被打飞的长剑堪堪擦着她衣角飞了过去。

    小鱼儿回头瞧了她一眼,故意正色道:“还喜欢么?”

    江玉颜一愣。小鱼儿指了指那柄长剑,笑道:“你姘头送你的定情信物呀。抛得简直用力极了,差一点就把我们娇滴滴的江大小姐戳穿。”

    江玉颜咬紧牙,冷笑道:“我只恨他抛得还不够用力。”

    他若是再抛得用力些,这柄长剑岂非就能将这该死的江小鱼戳穿了?

    再瞧对街那人,不知何时已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手上拿着个酒葫芦,正在咕嘟咕嘟地仰头狂饮。江玉颜瞧见这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小鱼儿嘴角却已悄悄勾起。

    那人巨掌一扬,自桌上拔起了那柄紫金刀。他嘴上仍在大口喝酒,空余的手却已反手一刀,向旁边一个茶几砍了下去。

    那茶几上点着只儿臂般粗的蜡烛。这一刀砍下,烛光竟缓缓分了开来,接着蜡烛、烛台、茶几,全都分成了两半,向两边直倒下去。这一刀出手,众人更是面如死灰。

    那人一扬紫金刀,“夺”地钉入梁上,哈哈大笑道:“怎么样,老子配不配拔你龟儿子的刀?”

    李迪等人面如土色,小鱼儿却是气定神闲,跨步走近,笑道:“堂堂轩辕三光想要的东西,莫说是一把剑,就算是他们的人头,这几位大侠也不得不乖乖奉上的。”

    萧子春面色骤变,大惊道:“你……你是恶赌鬼轩辕三光?”

    轩辕三光冷笑道:“正是老子,儿子们见老子来了,怎地还不摆上酒菜!”

    小鱼儿笑道:“实在抱歉得很,你的儿子们原本摆了满桌子酒菜,可惜都被我一个人吃光了。”

    轩辕三光目光落到他脸上,哈哈笑道:“既是你吃的,那倒无妨……这南方的菜素来不合老子胃口,只把酒都端上来,咱们喝个痛快!”

    小厮们果然抬来了一缸美酒,萧子春等人抢着要来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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