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颜还未醒来,就已感觉到身下柔软陈旧的被褥。被褥下,是一张坚硬的木板床。

    她在一所客栈的屋子里。她睁开眼睛,想要打量四周,眼前却是一片漆黑。她眼睛上蒙着一条冰凉的黑绸带,黑漆漆的缎子,让她瞧不见一丝一毫的光。

    她勉强按捺着惊慌,动了动手脚。她的手被反绑在身后,两只足踝也各自栓了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应当是牢牢绑在了床柱上。

    她竟然被五花大绑地关在一间客栈里。

    江玉颜尝试挣扎,身上却酥软得出奇,想是在晕迷时被喂入了些软骨散之类的药物。她心中自是惊怒交加,立刻脱口呼道:“救命……有没有人在外面,救救我……”

    话音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声音哑了。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跫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个语声随之响起,笑道:“江玉颜,这一觉还睡得舒服么?”

    江玉颜的心跳几乎要停了。

    这语声十分清朗,充满戏谑,无疑正是小鱼儿的声音。

    她竟真的落到了江小鱼这个小魔头的手里。

    她念头转动间,一只手忽地伸了过来,温热的指尖划过她脸颊。江玉颜浑身过电般颤抖了一下,正想扭头狠狠咬他一口,小鱼儿却似料到了她心中所想,悠悠道:“你再敢咬我,小心我卸了你的下巴。你莫忘了,现在我才是劫匪。”

    江玉颜立刻僵住。那人似乎满意得很,指尖故意戳了戳她樱红柔软的唇瓣,才慢悠悠地绕到她脑后,轻轻扶起了她的头。一件冰凉的硬物抵上她的唇关,江玉颜小心翼翼地舐了舐,尝到了湿润的茶香。

    小鱼儿竟要给她喂水。江玉颜抿紧了嘴,犹疑不定。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茶水里做手脚?他定不会放毒药,否则他可以直接杀了他,但这小子鬼心眼多得很,放上一两味折磨人的药,也是有可能的。

    小鱼儿似乎又笑了,叹道:“江玉颜,你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也罢,今天我心情好,就来喂一喂你这条小狗。”

    江玉颜看不见他,却感觉得到他。她感觉得到少年修长有力的手指,逐渐逼近的滚烫吐息。

    以及温暖湿润的唇舌。

    一股清流顺着紧密相贴的唇齿注入了她口中。江玉颜心中一震,想要扭开头,奈何小鱼儿牢牢扣住她的脑袋。她在他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趁着他吃痛,用力侧开了脸。

    她猛一侧开,茶水就洒在下巴和前襟上,在藏蓝暗纹的前襟浸出了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淡褐色的茶水流过殷红的嘴角,淌过了透白削尖的下巴。在水泽的浸润下,那肌肤白得莹亮,在黯淡的室内像块透光的冰,却让人瞧得目光灼热。

    小鱼儿伸手一摸嘴角,指尖赫然一抹鲜红。他并不生气,居然笑道:“我说你是小狗,你就真的咬我啊?”

    江玉颜冷笑道:“我看鱼兄才是条狗……连人家垃圾都要抢来吃的野狗。”

    小鱼儿眨了眨眼,道:“我刚把你抢回来,你就骂我抢垃圾。江玉颜,你虽然心黑,但这张脸蛋总算能看,何苦如此轻贱自己呢?”

    江玉颜咬了咬嘴唇,忽然咯咯一笑,道:“你不必跟我插科打诨,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小鱼儿道:“哦?”

    江玉颜冷笑道:“你不过是想要用我和镖银去威胁我爹爹……你以为你胜券在握了么?”

    小鱼儿挑眉笑道:“你现在人在我手上,银子也在我手上,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江玉颜悠然道:“我告诉你,你若想事成,就得好好对我。你要用我威胁我爹爹,就不能让我出岔子;我要是一不痛快,咬舌头死了,你也就完了。”

    小鱼儿瞪眼瞧了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江玉颜被他笑得心里怦怦乱跳,却还要壮起胆子,大声道:“你……你可听懂了?”

    小鱼儿几乎笑得弯下腰去。他笑够了才悠悠叹了口气,道:“江玉颜啊江玉颜,你要是有那咬舌自尽的魄力,早该在萧咪咪地宫里死了。你是个想活命想得发疯的小姑娘,所以才能熬到遇见我。”

    他的手慢慢抚上了她的面颊,故意捏了捏一处湿凉而柔软的肌肤。江玉颜感觉到喷洒在脸上的热息,整个人都在发僵。

    她只觉得少年轻轻一口咬在她脖子上,道:“但你说得倒也没错,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丫头,我是只不要命的野狗。”

    他每个灼热的语字都贴着她咽喉说出来,不知是她的心脏在颤动,还是他口中幼稚又威胁的语字在震鸣。

    这年华正盛的少年喉底藏着火石,藏着星焰,藏着万千颗血砂般的花种。他吻上她嘴唇的瞬间,体内有鲜血般秾丽的花朵纷纷开放。

    小鱼儿亲了亲她被茶汤打湿的下巴,低低道:“你要知道,一条野狗咬住一个人的时候,是很少松口的。”

    ……(删减)

    小鱼儿俯下身去亲她,含糊不清地笑道:“你倒是上道得很,方才不是还对我凶巴巴的?”

    江玉颜用嫣红的舌尖讨好地舔舔他下唇,扭了扭腰,喃喃道:“小鱼儿……手……难受……”

    她双手一直被绑在身后,压得酸麻不堪。小鱼儿竟似全无疑心,来者不拒地衔住她嘴唇一番厮磨,才意犹未尽地道:“我帮你解开,你可不许胡闹。”

    他果然探到她身后,摸到了她纤细的手腕。他为她解绑时难免扯到那粗硬的麻绳,硌得她手腕生疼,江玉颜咬着牙关,一声不吭地等他松绑。

    终于她腕处一松,双手重获自由。江玉颜扯开了蒙眼的绸带,就瞧见了昏暗的床帐,还有小鱼儿蕴着潮红的脸。

    她咬了咬嘴唇,眼波横流入鬓,竟然主动抬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吻了上去。这个吻他们俱都十分投入,江玉颜紧闭着眼,似是陶醉其中。她苍白冰凉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小鱼儿汗湿的后颈,像是温柔的安抚,更暗藏着无比甜美的杀机。

    她真切地感受着他灼人的体温,急切的吻触,指尖的薄茧……她竟然荒谬地发觉,自己竟有些不忍心杀小鱼儿。她养惯了黑猫这样高傲又疏离的生物,小鱼儿现在却是一只鬼迷心窍的野犬,收起了用于厮咬的锋利牙齿,却用猩红柔软的舌尖去舔舐敌人的脸颊。

    如果她现在动手掐死他,他就会一直这样听话了。

    只是……她却不知道,面对着一具冰冷的尸体,她会不会有一点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后悔?

    江玉颜一动不动地凝注着小鱼儿的眼睛。里面燃着一团鲜红的火。明亮得可怕,却又含着不动声色的隐隐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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