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收起了随性的笑容,肃容开口:“我意外跌落荣城芸香阁后,发现当地花魁钟柳失踪。便假意配合扮演花魁,试图找到这当中关窍。鸨母叫我代跳的一舞名为‘连天碧’,是数十年前修仙界第一美人‘霜月天’宁风黎的成名舞,其舞华美,却要有十分的技艺,其中有许多没有灵力的人不能完成的动作。这支舞对于身为修者的宁风黎而言自是轻而易举,但对于寻常没有灵力的人来说可谓强人所难。钟柳想必正因如此才拒绝跳舞,但鸨母噱头已经放了出去,骑虎难下,准备强逼钟柳跳舞。钟柳重压之下竭力练习,以尽力靠近宁风黎的水平。直至表演前失踪,她都在练习这支舞。当我上场假意完成这支舞时,我察觉到在场有魔的气息,仔细查探后发现魔气正来自于鸨母体内。附着在鸨母体内的是一只‘人面魔’。此物好美人,好观舞,正是他见钟柳舞技出众,便将钟柳掳走,并停留在鸨母的身体里守候新的猎物。现我已将人面魔捕获,暂存于囚魔符中,待择日将人面魔交由玉泉峰相和长老。钟柳姑娘也已安然回到芸香阁。”
杨晓话音落下,唐风微微点头,“做得好。”他鼓励了一句。
杨晓神情严肃地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就立刻垮下了身子。她是个不正经的性子,最厌烦规矩,奈何‘台阁录’的记录是件严肃的事情。相和长老最看重礼节,对于卜喻令这种代表宗门下山除魔降怪的事情,向来都要作正式文书记录的。
唐风转过头,对莫知许,“三师弟,可记录完整了?”
莫知许放下笔,颔首。
唐风见他点了头,好似也终于打通了身体里某一处机关。他轻轻地舒了口气,看着一直平静而沉默的谢启南,对他笑了起来,“小师弟,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点假?”
谢启南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
“有何不对?”
“你说的梦魔为什么要控制洪林泽的身体站在洪老爷床前?人面魔附体的老鸨,又为何要主动找到杨晓,透露出钟柳失踪的消息?”谢启南道,“明明……这些行为站在魔修的角度上,很奇怪不是么?”
莫知许笔尖顿住,冷不丁也接道:“的确如此。”
唐风迟疑了一会儿,“此事的确存疑……”
莫知许道:“明白了。”
娃娃脸的青年板着脸,在台阁录末尾补上了一句“此事可疑,因果留待考究。”
唐风看着他写的字,也道:“先这么写吧,我之后再去报给师尊与相和长老。”
他话音落定,沉吟了半晌,又忽然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什么十分难以启齿的事情。
谢启南奇怪地望向他。
唐风犹豫了半晌,“小师弟,我想起师尊有件事叫我告知于你……”
谢启南目露疑惑。
“其实这次下山,你经历了什么,师尊都已经知道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谢启南并不惊讶,只问道:“那师尊怎么说我?”
“师尊说你——”唐风卡了个壳,“咳……干得漂亮。”
谢启南诧异地扬起眉。
他是真的惊诧。他公然与仙道大宗枯荣堡代家主宋俞声作对,放火烧了他的家当,阴差阳错“帮”了临仙谷的那位小公子,自己没落得什么好不说,倒被人揍了一掌,伤得不轻。
就是这种经历,便宜师尊说他干得漂亮。
谢启南开始怀疑飞虹塔上的那位了。他怀疑那位仁兄根本不是温停云,传闻中的温宗主,怎可能如此离经叛道?
但除了温停云,还有谁有本事能让剑无忧这等人为他铸剑呢?
饮怀可还在他的手里握着呢。
他没有头绪,唐风却又小心翼翼地看过来,“小师弟……你就没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启南看出他眸中那点担忧不安,沉静道:“我没有什么要问的。大师兄,我知道师尊一直担心我会跑,会在我身上放置点什么追踪和探查的手段也无可厚非。不过我倒确实是有些好奇……”他摊开手掌翻来覆去地看了看,又拉过自己的衣角袖口瞅了瞅,“我看我这一身一穷二白,师尊究竟在我身上放了什么?”
唐风拍拍他的肩,“别想了,想破头你也想不出来的。”
谢启南:“嗯?”
唐风从怀中摸出一块木头模样的东西,同谢启南刚刚来到断云宗时,房间里的那块香料一模一样,“是返魂香。”他将香料放到谢启南的面前,不太熟悉地默诵道:“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他忽而目露几分同情,“小师弟,其实在你醒来前……师尊从你身上拿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这件事我一直未曾提过,现在师尊要求我同你说起。”他看起来很是纠结,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取走了你的命。”
谢启南:“……”
在场的余下二人尚不知道这等秘辛。杨晓当即拍案而起,“师兄,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小师弟他明明……”
唐风安抚地拉住她的胳膊,叫她坐下来,他这个师妹性子倔强,他最清楚。好不容易按下了这边,回头一看,莫知许正摸着自己的长刀“照夜”,看似也是一言不合就想动刀打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