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少女立在桥头,瘦瘦小小,似一只停落此地的孤鸟。

    她眉眼素净,身形纤细,整个人显得有几分寡淡。

    谢启南与段清渊站在她的对面,因为摸不透此人的身份和来意,便都没说话。

    少女却冷冷淡淡地开口:“你们是来索要生花笔的。”

    她语气肯定,仿佛也不需要他们的答复。

    谢启南道:“你是……”

    少女道:“宁织羽。”

    谢启南与段清渊对视一眼,这个姓氏……无上之境镇守生花笔的人,就是她么。

    谢启南思忖片刻,道:“敢问宁姑娘,生花笔可是在你手中?”

    宁织羽干脆地点了头,“是。”

    但未等谢启南再开口,她便紧接着又道:“但我不会把它交给你。”

    谢启南疑道:“为何?”

    宁织羽道:“因为你是跟他一起来的。”她抬起手,指向他的身旁。

    段清渊似乎对待女子总有几分格外的温柔,十分好脾气地顺着她的手势指了指自己,“姑娘认得在下?”

    宁织羽丝毫不为所动,冷冷道:“段氏的灵息,我化成灰不会忘掉。”

    段清渊深深地看着少女,忽而笑开,“如此说来。难怪你要杀我。”

    她说得很不客气。谢启南的神情也渐渐严肃。眼前这位主人姿态的少女,恐怕跟临仙谷之间有些仇怨。

    谢启南没有再说话。段清渊开口:“宁姑娘与临仙谷之间,似乎有些误会,不妨直言。”

    宁织羽冷冷地,“误会?”她唇角掀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虽是笑着,眼底却空荡荡的,漠然至极。她的情绪变化似乎会影响无上之境的环境,谢启南分明感到这里变得更冷。

    宁织羽道:“你既认为是误会,那你不妨来看看当年事,看到时候,你还会认为是误会么。”

    她拂袖,整个冰桥忽然化为一道长梯。长梯绵延向下至深渊底部,谷底一片漆黑,让人辨不清其中景象。

    宁织羽冷笑,“如何?你敢来么?”

    谢启南与段清渊又对视一眼。谢启南蓦然道:“此处幻境,是你所设?”

    宁织羽平淡道:“是又如何?不只幻境。就连这整个无上之境,都是我们宁家的。”

    谢启南道:“宁家?”他轻声,“在下孤陋寡闻,只知段家,宋家,薛家,敢问这宁家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神仙人物?”

    他察觉到宁织羽的敌意,说话便也夹枪带棒。只是他本也没打算说什么太过分的话,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听过他的话后,宁织羽的表情倏然一变。

    她仿佛是愣住了一瞬,脸上一片空白。

    就这微妙的一顿之后,她才恢复了之前冰冷的神色,沉声道:“外界都不记得宁家了么?”

    “应当记得么?”

    宁织羽沉默。

    少顷,她摇摇头,低声骂了一句,“骗子。”可这里并没有其他人,只她一个少女孤零零站在桥的另一端,也不知是在骂谁。

    谢启南见她一时半会不打算再开口,又道:“你自称是无上之境的主人,那敢问姑娘,可曾见过我的师兄师姐?”

    宁织羽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应了片刻,才有些木然地答道:“他们?他们都在这里。”她顿了顿,又道:“你若是要救他们,就不妨配合我杀了他。”

    这个他,当然指的是段清渊了。

    谢启南微顿,笑笑,“宁姑娘,不是我取笑你。只是你也看得清楚,我与他分明是同路之人,怎么会来帮你呢?”

    宁织羽只轻声道:“是么?”她冷冷地笑道:“段月亭的子侄,居然还会有朋友。”

    段清渊皱起眉,疑惑地打量着白裙少女,像是在反复确认自己到底认不认得这样一个人,没有说话。

    谢启南道:“姑娘所言差矣。”他拍拍段清渊的肩,“我这位朋友,悬壶济世,胸怀宽广,怎么就不能有朋友了呢?”

    宁织羽道:“他是怎样与我无关。”尽管一直都是谢启南在与她对话,但她始终不肯看向谢启南的眼睛,只遥遥地望着他们,“怎么样,敢下去吗?”

    段清渊依然沉默。他静静垂下眼帘,转身步下阶梯。

    谢启南看着他的举动,也跟着迈下了长梯。

    而宁织羽静静地站在崖边。

    失去了冰桥的悬崖显得越发可怖。纤细少女站在那里,偶有长风拂过裙裾,像是吹起一片飞羽。

    她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

    长梯的尽处,是一片竹林。

    此地气候潮湿,似刚下过雨,泥土湿软。穿过竹林,渐有人声响起。往来的行人多是些身负行囊的旅者,更有不少赶马车出行的行商。他们姿态放松地停下马车,在街边的小店落脚,简单地用些餐食,南来北往的旅人都热情地寒暄,好似同坐一桌便是朋友。

    谢启南走在段清渊的身侧,“这里看起来治安很是不错。”

    段清渊只一点头,没有开口,而是微带几分疑惑地四处望了望。他们主动走入了宁织羽的记忆,但现在看来,记忆的主人并没有跟下来。

    谢启南见状道:“少谷主,认识?”

    段清渊道:“这里……似乎是枯荣堡。”

    谢启南微讶,“枯荣堡?”

    他脑中不禁回想起不久之前那位掳走段属秋的枯荣堡代家主来,“这么说来,宋俞声也在这里?”

    段清渊这才移开环顾四周的目光侧首看了他一眼,“宋俞声,你还记得他。”

    谢启南挑眉,“怎么不记得?当日他那一掌我可还没有讨还回来。”

    段清渊低声笑起来,“他并无恶意。”

    “我看得出。但这不代表我就不能报复回来。”谢启南道,“少谷主,你与他,分明是旧识吧?”

    段清渊微笑,“少时曾为同窗。至于现在……”

    谢启南察觉到他话语里带些迟疑,不由道:“怎么?””

    段清渊耸肩,“现在连同窗也不是了。”他也不多言,只转了话题,“不过说来,这里虽然是枯荣堡,但到底只是宁织羽的记忆,与现今真实存在的枯荣堡还是有些差距。”

    谢启南看了他一眼,“哪里不同。”

    段清渊指着他们刚刚走出来的竹林边缘,“你看那里。”

    谢启南顺势看去,见到竹林边立着一块木雕的匾额,上书“枯荣堡”。字体遒劲有力,满带浑厚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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