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妙摘了一箩筐的菜,途径桂花树时,发现初尘续正在树底下闭眸打坐。

    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轻松自在。

    可司妙转念一想,一手拿着根胡萝卜上前问道:“我打算炒几个菜,你要不要来吃?”

    蓝花楹说过,初尘续的嗅觉与味觉比常人要迟钝一些。

    只是这话一说出口,司妙又有些后悔了。

    初尘续不喜欢吃饭,该不会是因为食之无味而对其心生反感吧?

    对于她这个十分重口味爱吃辣的人来说,尝起食物来如果寡淡无味她真的会绝望的。

    初尘续此时睁了眼,却并未像以往一样或是开口拒绝或是先嘲讽一顿她是个吃货再张口答应,而是很平淡地点了点头。

    初尘续看着天边几乎近在咫尺的明月,忽而问她道:“你来青遥仙宗,应该已有一年了?”

    司妙点点头回答道:“差不多,这一年过得还挺快的。”

    反正都是在忙碌中度过的,她果然就是个打工人的苦逼命啊。

    初尘续却又突然向她走近,说道:“我今日问过你,有朝一日你会离开青遥仙宗么?”

    司妙一时有些不解,却隐约闻到初尘续身上似乎有些酒的气味。

    “我不是都跟你签了合同么?合同上写的期限是二十年……”

    二十年在修真界并不算长,可在现世那都是跟卖身契没两样了,相当于将自己整个青春壮年的时期都付给了一家公司。

    司妙现在想想也觉得有些亏,她认为有必要向初尘续提议提高她的工资了。

    可初尘续却忽而唇角微扬,几张纸就突然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正是司妙上午亲手签名的那份劳动合同。

    “你记错了,合同的期限是……此生。”

    司妙瞪大了眼睛,一把夺过初尘续手中的合同又仔细翻看了一番。

    分明她签字的时候这上面写的期限是二十年,怎么现在就变成了“此生”二字?

    可那签名也确确实实是她的亲笔签名。

    “小初,你是不是喝酒了?别说胡话,这合同肯定被你改过了……”

    “怎么?你不愿?以往不是总说要让清风谷成为比肩青遥仙宗的第一大宗么?现在清风谷就在青遥仙宗,它便是青遥仙宗的一部分,不正如你愿?”

    司妙看着初尘续这有些自说自话的诡异状态,心里不免有些慌乱。

    “你酒量不好喝什么酒啊,在这里打坐发疯说胡话,还得麻烦我把带你回去……”

    正说着,司妙有些无奈地上前架着初尘续,打算扶他回玉衡宫内休息,却不想他又凑到了她耳边轻声低语。

    “你是不愿留在青遥仙宗,还是不愿留在我身边?就这么想出去么?我看你今日面对他们时,表现的似乎很想离开此处。”

    桂花酿的气味扑鼻而来,他的耳边低语更是惹的司妙心里痒痒的。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喝多了也不至于说这么奇怪的话吧。

    于是她便别过脸去,说道:“我一会儿给你煮碗醒酒汤,不能喝酒就别瞎喝。”

    岂料她话音刚落,初尘续就突然一手环住了她的腰,一手钳住她的下巴,嗔笑道:“你知不知道,酒后吐真言?”

    似乎是酒精的作用越来越浓烈,月光之下能看得出初尘续那白皙的脸庞中透露着几分淡淡的霞红,分外诱人。

    “司妙妙……”

    初尘续突然叫了她一声,唤醒了司妙十分久远的那段记忆。

    原来那次喝醉酒,他也是在喊她的名字,才不是什么学猫咪喵喵叫。

    噗通,噗通。

    心脏的跳动骤然加速,她今晚似乎就不该来玉衡宫摘菜,为何连这夜色都有几分撩人?

    蝉声不断,流水潺潺,他一如初见时的白衣如旧。

    “在云生楼同父亲说过的话,是真的。你无可替代,带你回去,就是为了向他们证明我不需要与别的女子成婚。”

    他曾当着初非岂的面说过“尘续此生,唯司妙一人”。

    她忽而有些醒悟,她不止一次问过初尘续带她去云生楼是不是把她当做挡箭牌,他没否认,但也没有承认过,只是她自己一直单方面地那样认为罢了。

    她怎么就忘了,初尘续一向都是说一不二。

    除了向她隐瞒过自己的身份,他从不说假话。

    司妙发着呆,不敢相信初尘续似乎是在跟自己表白。

    可正在这时,初尘续又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司妙扶不住他,历史便再一次重演了。

    他将她压在了身下,却还是不自觉地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双目紧闭,司妙的耳边略微传来了他那细微而又规律的呼吸声。

    “初尘续,你个混蛋……”

    司妙有些无奈,她这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名讳,他一个大男人压在她身上真的很重好不好?

    可他确实睡过去了,任司妙怎么推他也不醒。

    苦命的司妙只能独自一人扛起重任,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带初尘续回了玉衡宫内的房间。

    “你是睡的香了,我反倒又饿又累的。”

    不过她又想到初尘续这尊大仙平日里也不怎么睡觉,闭着个眼也都是装睡,今日借着酒劲就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司妙正要离开房间,初尘续却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不许走。”

    这家伙原来没睡着啊?

    司妙回头看着他说道:“你既然没事,我还留在这里作甚?”

    他却笑着问道:“你是榆木脑袋还是铁石心肠?”

    “什……”

    司妙话还未说出口,就被那人用一个温热的吻堵了回去,这吻还有几分淡淡的桂花酿酒香。

    等等,什么情况?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今天的酒疯有这么严重吗?

    后悔了,她当初就不该教初尘续喝酒。

    “唔……”

    虽然脑子有些懵,可理智使然司妙还是推开了初尘续。

    “你你你……你到底喝没喝醉!?”

    到底是他醉了还是她醉了,司妙有些分不清了,她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紧张过。

    她保留了二十几年的初吻,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初尘续夺走了?

    她承认他的唇有些软又有些凉,还有些桂花酿的醇香。

    如果他是喝醉了酒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才做出这种事情,司妙能够想象到初尘续明日定会用自在飞花把她绞成一个肉筛子。

    为什么明明是被他占了便宜,她心里却这样愧疚?

    此地不宜久留,司妙慌乱而逃,哪怕是饿着肚子也顾不上做饭吃,将那装满菜的箩筐留在房内她就飞快跑回了紫微宫。

    第二天一早,初尘续自床上醒来的时候便觉得头昏昏沉沉的。

    果然,不管是桃花酿还是桂花酿,酒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随后目光便落在了桌上那一箩筐的新鲜蔬菜上,一些模糊的记忆也隐隐在他脑海中重演。

    随后,他便让传音纸鹤飞去紫微宫叫司妙来玉衡宫一趟。

    司妙一早就醒了,她生怕初尘续会来找她事,便想暂且避避风头,谁知他的“夺命”纸鹤这么快就来找她了。

    躲也躲不掉,也只能勇敢地去面对了。

    于是司妙垂头丧气地御云来到玉衡宫,看到了正在喂食小白蛇的初尘续,大黑蛇亦是盘旋在一旁的柱子上,呲呲地吐着鲜红的蛇信子。

    司妙总觉得自己很危险,他该不会要让蛇吃了她吧?

    “我昨晚好像……做了个梦。梦里,有你。”

    司妙一听此话,索性自觉承认“错事”。

    “昨晚的事怪不得我,是你非得喝酒把自己灌醉了。我已经把你带回房间安置了,谁知道你突然拉我一把,然后就……”

    司妙不敢在说下去了,却见初尘续一直似笑非笑的地盯着她的唇,他该不会已经知道了吧?

    那今早把她叫过来多半也是为了兴师问罪,讨个“说法”。

    “你紧张什么。”

    不紧张才怪了,毕竟他的心情阴晴不定,司妙直到现在都对他捉摸不透。

    “你觉得我喝醉了么?”

    初尘续冷不丁的问她一句,司妙心里想的却是他该不会到现在酒还没醒吧?

    “你没醉?”

    不可能吧,就他那点酒量,一杯就能倒。

    他却轻声叹道:“酒后吐真言,有些话我只有喝醉了才会说出来。”

    司妙怔道:“你故意喝醉的?”

    故意喝醉,为了壮胆,初尘续图什么?难道他真的……

    司妙不敢想,往日的一幕幕跃然纸上,让她忆起了落云娇那日在品剑论会后对她说过的话,原来浑然不知情的只有她自己罢了。

    初尘续却显得格外释然,似乎并不在意司妙会说些什么。

    “我一早便察觉到于我而言你是不同的,九重天秘境内能够重逢,也在我的意料之外。”

    遇到司妙之前,初尘续的心里只有御兽与修炼,他这样的人断然不会对一个女子上心。

    司妙有些傻也有些呆,就像现在这样,有些话一定要说的很明白了她才能够察觉到。

    可她也很聪明,从清风谷再到玉衡宫和整个青遥仙宗,司妙一直都在努力向前。

    初尘续曾以为自己将司妙带来青遥仙宗,只是想让她的才能有更多的用武之地,可他发现那只是他的一己之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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