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谁都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同时愣住。

    最后还是凌霜反应过来,回答道:“回侯爷的话,已经五年了。”

    “五年。”这两个字在江羡唇舌间上下翻转缱绻。

    他笑了一下,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伺候他五年时间的主仆情,短短两月便忘得一干二净。”他道,“老侯爷逝世后,你们可曾见过这府里有谁像你们这般穿金戴银,花枝招展?”

    两人身体同时一震,脸上血色一点一点的褪去,方才穿着新衣裳昂首走来的骄傲在这一瞬间消失殆尽,那光鲜靓丽的衣衫仿佛成了催命符,攀附啃食着她们的身躯,蚀骨入髓。

    “侯爷……”凌烟想说话,想为自己辩解,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们的确心思不正,也因为着急,完全忘记了老侯爷逝世不过两月,府里上下所有人都不敢穿红带绿,偏偏她们两个作为曾伺候过老侯爷那么久的人却敢。

    “看来我先前对你们说过的话,你们并没有听得进去。”江羡语气随意,仿佛跪在面前的两人,如同蝼蚁那般,并不值得他为此动情绪,“年过完后,你们自行收拾东西离开侯府吧。”

    他说完,停顿了一下,眼神深深地看着她们:“我念在你们过去伺候父亲的功劳,给你们一个体面。”

    谁不知道江羡的手段?

    他若是没手段,诏狱的那些人也必不可能服他。

    对于凌霜凌烟,他本有更多的法子对她们,可他选择了最温和的一种。

    没人敢再说话,也知道自己该走了。

    就在她们佝偻着身躯退出去后不久,沈稚便洗漱好了,她鬓边碎发湿了一些,黏在一起,贴在脸颊上,刚沐浴过,她的脸蛋格外白净清秀,鼻尖泛着淡淡的红。

    她只穿着寝衣便出来了,身材仍旧纤瘦,只是肚子大了不少。

    “怎么不披件外衣?”他站起身,朝她走去。

    “屋里暖和着呢。”她笑眯眯道,“我方才怎么听着有声音?有谁来过了?”

    “不重要的人。”他笑,“去床上躺着,我洗洗就来。”

    他不愿意说,沈稚也不追问,反正明儿一早问问屋里伺候的人就知道了。

    她回了内室躺上床,原是想等江羡回来再一起睡的,可沾到枕头没清醒片刻便睡着了。

    她极少到这时才睡,也是困得紧了。

    江羡出来时见她已睡着,便拥着她也睡了。

    此人一早沈稚也没赖床,早早起来梳洗更衣,早膳都没吃就同江羡去了老夫人那里。

    今儿大家都要去老夫人跟前拜年说吉祥话的,沈稚到时三夫人一家子已经在了,柏哥儿正在老夫人怀里扭着身子撒娇。

    “祖母今年可要给我包个大荷包。”他搂着老夫人脖子软声说道,“去年五姑姑的荷包比我大,今年轮到我了。”

    老夫人还没说完,三夫人便指着他笑骂道:“真是不知羞。”

    柏哥儿噘着嘴,继续缠着老夫人。

    老夫人也是被他缠的没办法了,就指着沈稚对他道:“今年你多了个四婶,该去叫你四婶给你包个大荷包。”

    柏哥儿眼睛提溜转到沈稚身上,他看着沈稚那肚子,也想起母亲的嘱托,哪敢凑到她身边去撒娇,只能摸摸脑袋憨憨地笑。

    说了一会儿话,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这个家里柏哥儿年纪最小,所以他收到的荷包也是最多,两只手捧一起都捧不住,最后还是姚妈妈端来了个托盘,才勉强装住。

    沈稚也得了个老夫人赏的红包。

    荷包里不知装的什么,捏着沉甸甸的。

    早膳就在老夫人这里用的,厨房用酒糟煮的元宝,煮出来晶莹剔透。

    说是元宝,其实也就同元宵差不多。

    沈稚的那碗没放酒糟,只放了一点糖在里面。

    但她没吃几个,有些腻得慌,剩下的便被江羡端过去全部吃了。

    用过早膳,老夫人有些乏了,便叫大家都散了,自己回屋去继续补个觉。

    昨儿就睡得晚,今儿又起得早,她年纪大了是该多休息。

    江羡跟江绍往前院去,二夫人跟三夫人江瑶几人则是随沈稚一道去永宁居坐坐。

    这年过了后没几个月沈稚便要生了,二夫人亲手做了几件小衣服。

    此时也不知道沈稚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所以二夫人把男孩儿跟女孩儿的衣服都做了两件。

    她绣工好,手又巧,做出来的衣服倒是不必针线上的绣娘差。

    江瑶捏着那小衣服,望着细密的针脚,笑着说道:“都不知道二嫂的针线功夫这么好呢。”

    “从前待字闺中的时候日日绣花练出来的。”二夫人笑道。

    三夫人也拎起衣服看了两眼,说道:“柏哥儿都没得过二嫂做的衣服穿呢,看来还是四弟妹有福气啊。”

    沈稚就看了她一眼。

    柏哥儿这年纪,估摸着当初三夫人怀他时,正是二夫人小产的时候。

    那时她悲痛欲绝,正心疼于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呢,哪有功夫去给别人的孩子做衣服穿。

    “柏哥儿虽没穿过我给他做的衣服,但他得我的东西难道就少了?”二夫人笑眯眯地说。

    三夫人悻悻一笑:“我开个玩笑,二嫂可别放心上。”

    “喝茶,喝茶。”沈稚笑着说道。

    三夫人顺势端起茶杯,也算是将这件事揭过。

    她是个什么性子二夫人不是不了解,所以她能说出这种话也不奇怪。

    二夫人并没有记她的仇,若真是记起来,只怕是记不完。

    几人说了好久的话,待到要用午膳时,才又一同去了老夫人那里。

    今儿初一家里倒是没来多少人,只在下午时有人登门拜访。

    不过都是去的前院见江羡。

    明儿要回将军府,沈稚让杜妈妈将准备好的拜年礼再清点一下,别等着明日回去了才发现有什么东西没拿。

    忠义侯府那边沈稚怕自己抽不出空去,便提前差人将礼送了过去。

    也是在初二一大早,宫中皇后娘娘的东西也赏了下来。

    她是真心记挂着沈稚的,哪怕是除夕那天没见着也关心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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