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于氏想到家中两个孩子的吃穿用度,还有日渐年迈的父母,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只不过,她生性就不是那种阴险狡诈,会卖弄心眼的人。

    所以在沈稚这么提起时,她便自己兜不住了。

    像侯府这些高门大户找乳娘都是有要求的。

    他们也认为守寡的乳娘不吉利。

    樊于氏说到最后,眼中的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哽咽着说道:“夫人,这件事是我骗了您,您要如何罚我我都接受。”

    “谁说我要罚你了。”沈稚轻叹一口气,走上前去,将樊于氏扶起来。

    看着她那双泪眼,沈稚道:“都是母亲,我怎么能不明白你的心情。”

    “夫人……”樊于氏愣住了。

    “好了,擦擦眼泪。”沈稚轻声道。

    樊于氏拿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后,才郑重道:“夫人,您是个好人。”

    若是换做一般的太太夫人们,只怕是这会儿已经大发雷霆要将她赶出侯府去了。

    “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沈稚淡淡笑笑,“你的夫君,是怎么没的?”

    “他原是在东家做长工的。”樊于氏低声道,“后来不慎从房顶摔下,脑袋正好磕在一块石头上,就这么没了……”

    说起丈夫时,樊于氏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既然如此,东家就没给你们赔点银子?”沈稚问。

    “赔了……”樊于氏似乎有些难以切齿,但沉默片刻后,还是道,“被我公婆他们抢走了,他们一直就不喜欢我,嫌我生的两个孩子都是闺女,断了他们家的香火。”

    沈稚听着,眉头便皱了起来。

    樊于氏剩下的话都不必说,沈稚也能想象的出来是怎么回事。

    丈夫没了,婆家赶走她们母女三人,为了活下去,也为了养活孩子,樊于氏才想了这一个办法。

    沈稚自然是同情她的,况且她照顾棣哥儿的时候一直尽心尽力。

    很多时候沈稚夜里睡不着去看棣哥儿时,都是她在旁服侍。

    “如今家中的日子可还好过?”沈稚轻声问。

    “比起之前,已经好过太多。”樊于氏老老实实道,“附近邻居都知道我在侯府当乳娘,对我老子娘都很照顾。”

    她的月例虽还没有发放下来,可光是凭着这一个身份,便已经让他们家好过太多了。

    沈稚倒是也赏过东西,但是樊于氏知道,那些东西珍贵无比。

    她若是去卖了,或许能顶家中十几年的嚼用。

    可她有两个女儿,女儿将来都是要嫁人的,嫁人需要嫁妆。

    “嗯。”沈稚点了点头,忽然出声叫了小清来。

    一直候在暖阁外的小清走了进来,恭声道:“夫人。”

    “去我库里取十两银子来。”沈稚吩咐道。

    “是。”小清应了声。

    樊于氏望着她的举动,一时没回过神来,呆呆地瞪着眼睛。

    “你既然是棣哥儿的乳娘,又将他照顾的如此好,我自然不能亏待了你。”沈稚笑着道,“这十两银子,你先拿回家去用,好歹让你父母孩子能吃口热饭,你也能后顾无忧。”

    “夫人……您……您不赶我走?”樊于氏瞪大眼睛,满脸错愕。

    她以为自己说了这些话,沈稚会让她离开侯府的。

    毕竟沈稚是棣哥儿的母亲,肯定希望自己的孩子好。

    “你又没犯什么错,反而将孩子照顾的很好,我为何要赶你走?”沈稚笑道,“之前我便说过了,你们好好照顾棣哥儿,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她不是个迷信的人。

    不相信一个守寡之人的奶会对孩子有什么影响。

    她同情樊于氏,一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没有垮下,已经是难能可贵。

    十两银子对她来说,不过是一盒脂粉钱,可对樊于氏来说却是救命的。

    “夫人。”樊于氏刚才止住的泪水又落了下来,这次是感激加感动,“我不知该如何感激您。”

    “好好照顾棣哥儿,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沈稚温声道。

    樊于氏的孩子只怕比棣哥儿大不了多少,她进府来做乳娘,几个月都回不去一次,她的这种煎熬更痛苦。

    “你来做乳娘了,那你的孩子要吃奶怎么办?”

    “家里平日里喂点米汤,若是方便的话,去邻居家借点奶也是可以的。”樊于氏边擦泪边说,“我们从小都是这么过来的。”

    沈稚倒也没有再善心大发,这样的事太多,她若是件件都要帮,只怕是帮不过来。

    但是她却道:“还有刘乳娘在,你若是想孩子了,也可以回去看看。”

    樊于氏面上生出一抹向往之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夫人已经对我这么好了,我怎敢再得寸进尺。我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好好照顾小少爷。”

    沈稚笑笑:“那便等你想孩子的时候,再来跟我告假吧。”

    说话间,小清已去取了十两银子来。

    沈稚让她交给樊于氏,然后这才起身离开了暖阁。

    小清扶着她的手臂,轻声问道:“夫人,您为什么要给于乳娘那么多银子啊?”

    “方才同她闲聊几句,知道她家中困难。”沈稚轻轻揉着有些酸痛的后腰,说道。

    “于乳娘家中很困难吗?”小清微微诧异,“那平时怎么总见她笑眯眯的,像是没什么烦心事。”

    “她在侯府当乳娘,若整日愁眉苦脸,还想不想要这份工了?”沈稚笑道,“不过你也提醒我了,你回头悄悄去她家中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她所说的那般。”

    “好。”小清点点头。

    而暖阁这边。

    樊于氏正擦着眼角的泪,装着银子的荷包都没来得及收,陈刘氏就突然进来了。

    樊于氏下意识的将荷包藏起来。

    她与陈刘氏都是乳娘,可偏偏沈稚只给了樊于氏银子。

    “藏什么啊?我都看见了。”陈刘氏嘴角勾着不咸不淡的笑。

    樊于氏讪讪地笑,有些尴尬,却不知道说什么。

    陈刘氏继续冷嘲热讽地说道:“我原来还当你是个老实的,原来也是个会偷奸耍滑,骗夫人银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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