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哥儿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乖乖道:“好……”

    他这一天跟着沈稚东奔西跑,倒是比平日里读书还要累呢。

    沈稚轻轻哄着他入睡,直到他睡着以后才离开。

    江羡是快到子时才回来的。

    彼时沈稚刚睡下不久,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

    她屏息听了片刻,却听不清。

    不多时,有人进了屋里来。

    虽然屋里没点灯,但沈稚听他的脚步声也听出来了。

    “回来了。”她启唇,轻轻说道。

    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响起江羡的嗓音:“怎么还没睡?”

    很快,他的身影出现在床畔。

    夜色昏暗,沈稚有些看不清他的脸,只隐约可见俊朗轮廓,和他身上那隐约的血腥气。

    “刚睡下,还没睡熟呢。”沈稚打着哈欠,想从床上坐起来,却被江羡按住。

    “躺着吧,陪我说一会儿话。”他坐到床沿,将手伸进被窝里,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

    他指尖冰凉。

    沈稚索性伸出双手轻轻握住。

    “点一盏灯吧。”她道。

    “就这样说。”他没动,嗓音深沉,“你父亲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前往北境。”

    沈稚心头微微一惊,浑身顿时就打了个冷战。

    一抹凉意爬满全身,即便是缩在被窝里,她竟也觉得有几分冷。

    “难怪今日我没等到他回家。”沈稚嗓音略微沙哑道。

    “北境战情刻不容缓,除了他无人可以平息战乱。”江羡继续说,“西北那边尚有总兵把守,又有盛思铮,暂且不必担忧。”

    可他唯独没有说南疆。

    沈稚忽觉喉头一哽,说不出话来。

    她又觉得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忽然捏成了拳。

    像是在下定某种决心一般。

    “沈稚,我向你保证,孩子出生前,我一定会回来。”他的嗓音里充满了挣扎,可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

    沈稚早猜到了。

    她也知道江羡早就决定要去南疆了。

    只是一直没与她说。

    或许,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沈稚应着,可眼角的泪却已经落到了枕头上。

    江羡微怔:“你……你不拦我?”

    “你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我再说什么,有意义吗?”沈稚强忍住喉咙里的哽咽,缓缓说道,“这次局势紧急,自从陛下继位,许多老臣都相继告老还乡,朝中能用之人本就少。你作为陛下身边的心腹,怎么能不为他分忧呢?”

    她虽是一介女流,却也能想的明白这些事。

    她只是会担心。

    担心江羡受伤,更怕他回不来。

    江羡再也忍不住了,他俯下身,一把将沈稚抱了起来。

    他抱着她的力度很重,重到忍不住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样。

    “母亲跟孩子这边,你不用担心。”沈稚红着眼睛道,“有我跟二嫂在家,一定会守住侯府。”

    “谢谢你。”江羡的呼吸扑洒在她的脖子上,带着重重的鼻音。

    有热泪滴到沈稚的脖子上,烫的吓人。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如今,江羡满心的纠结与愧疚,最终还是全部铺到了沈稚的面前。

    夫妻俩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沈稚才拍了拍他,道:“你快去看看孩子,棣哥儿今天一直念叨着你,临睡前都还想着你呢。”

    “好。”江羡笑了一下,“那我去去就来。”

    棣哥儿这个时候早就睡熟了,江羡去看他时,将自己随身佩戴的一枚玉章留给了他。

    次日一早棣哥儿醒来,看见这枚玉章,就知道是父亲来看过自己了。

    他洗漱过后,便欢天喜地的跑去跟沈稚说了。

    “怎么样,娘没骗你吧?”沈稚笑着道。

    “没有!”棣哥儿双眸亮晶晶的,但还是有些许的失落,“但我没见到爹爹,也没跟他说话。”

    “你爹爹最近太忙了,但他还一直想着你。”沈稚就道,“去给祖母请安过后,再去先生那里,记住了吗?”

    “记住了。”棣哥儿乖乖点头。

    沈稚便让樊于氏带着他去了老夫人那里。

    她昨夜被江羡吵醒以后,便许久都没睡着。

    这会儿起来只觉浑身乏力。

    冬青见她脸色不好,有些担忧地问:“夫人,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昨晚没睡好。”沈稚神色疲倦道。

    “您吃完再去睡一会儿吧。”冬青就说。

    “得去看看母亲才行。”沈稚看着眼前的清粥,一时也没什么胃口,索性不吃了。

    恰好杜妈妈进来,看见这一幕,说什么都不准她出门,非要让她吃了东西才行。

    被杜妈妈逼着,沈稚想不吃都难。

    最终勉强喝了一碗粥,吃了两个小包子才算作数。

    去老夫人那里时,她才刚用过早膳,二夫人正在跟前陪着。

    瞧见沈稚过来,老夫人就笑道:“不是都说了,让你不用过来请安嘛。”

    “您病着呢,我不过来看看,也不放心。”沈稚微微笑道。

    姚妈妈给她搬来绣墩。

    才刚坐下,老夫人就又问起江羡:“老四昨夜回来了吗?”

    沈稚笑着点点头:“回来了,那时已经夜深,便没来您这里,他早上走的又早。”

    “这孩子。”老夫人神色间有些失落,“这么忙下去,他的身子可怎么受得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二夫人轻声道,“最近朝中事多。”

    别说朝中了,就是城里,也明显有些变化。

    据早上出门去采买的婆子回来说,如今京城街上巡逻的人,比过去多了一倍还多。

    随处可见的都是巡街的带刀侍卫。

    即便不说,也能猜出来是出了什么事。

    “外面都已经那么乱了?”老夫人诧异道。

    “可不是嘛。”二夫人道,“咱们最近能不出门,也都别出去了,万一撞到些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这也是为何二夫人没递话给三夫人那里,否则三夫人早就回来了。

    “说的对,咱们还是紧闭门窗的好。”老夫人心有余悸,“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过去,小五的婚事可没多久了。”

    江瑶的婚事原是定在三月的。

    若一直都是如今这局面,只怕到时婚期也要往后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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