棣哥儿这才发现沈稚躺在床的里侧。

    她整个人都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庞,此时眼睑下方有一片不轻不重的青紫,瞧着疲惫的很。

    棣哥儿不由得压低了说话的嗓音:“娘怎么了?”

    “她昨夜照顾了我一整夜,有些累了。”江羡笑着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

    棣哥儿又看向江羡,他虽看不到江羡身上的伤势,可从他苍白的脸色依旧能猜出来,这衣裳之下,是怎样的一副残躯。

    “爹爹……”他不由得哽咽。

    “爹爹没事。”江羡却只是笑着安慰他,“过几日爹爹便好了。”

    “真的吗?”棣哥儿眼眶红透,却不敢落下泪来。

    先生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

    “爹爹何时骗过你?”江羡笑起来,“只是爹爹这几日身上有伤,下不来床,不能陪你玩了。”

    “只要爹爹能好起来,不陪我玩也没事。”棣哥儿忙道。

    比起玩闹,他更希望爹爹跟娘都能好好的。

    父子俩说话的声响终究还是吵醒了沈稚。

    她本就睡的轻,耳边又时不时传来棣哥儿的嗓音。

    她睁开眼时,便见江羡正抬手轻轻擦拭着棣哥儿眼角的湿润泪珠。

    棣哥儿最先发现她醒了,惊喜地叫出声:

    “娘!”

    江羡这才察觉她已醒了,虽转过头,面有歉意:“我吵醒你了吧。”

    “没有。”沈稚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抬手揉了揉胀痛的额头,“你的伤怎么样?”

    “无碍。”江羡静静答。

    他身上的伤是时候要换药了,沈稚虽还困倦着,却也不想再睡了。

    她轻声唤了棣哥儿。

    棣哥儿乖乖点头应:“娘。”

    “娘要帮你爹爹换药了,你出去等片刻,好不好?”她语气温柔地同他道。

    棣哥儿虽然不想走,但他也知道,自己若要留下来,爹娘也不会同意。

    他只能乖乖点了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沈稚从床上下来,身形微微晃了两下。

    “怎么了?”江羡见状便紧张地问。

    “没什么,一时起的猛了些。”沈稚笑着说,“我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她叫了冬青进来,用温水净面洗漱,又换了身衣裳。

    许是没睡好的缘故,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憔悴的很。

    她只随意将长发用簪子挽住,都没来得及吃口东西,便与冬青又给江羡换药。

    他背上的伤势才将将结痂,有些伤重的地方还在往外渗着血。

    沈稚手稳的慢慢给他上了药,又将大夫开得内服汤药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做完这些,江羡早已疼得满头大汗,但他全程一句疼都没说。

    沈稚又绞了帕子给他擦脸。

    “别忙活了。”江羡一把握住她的手,朝她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来,“你去吃些东西,再睡一会儿吧。”

    “若是再睡,只怕今夜又要睡不着了。”沈稚却笑着安慰他,“让我找些事情做吧。”

    她虽然是在笑,可眼底的心疼却是掩饰不住的。

    江羡眸色暗了暗,松开她的手:“对不起,让你跟着我也受苦了。”

    “我跟着你能受什么苦?”沈稚轻笑,“你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家,我感激你还来不及。”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但江羡也无法忘记这两次自己受伤,她都在榻前服侍时的场景。

    她的心中一定很不是滋味,可她无法劝。

    在朝为官,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触怒龙颜。

    即便是江羡这样的天子近臣,还会因做错一件事而受罚,何况是其他的呢?

    江羡喝了药后,陪沈稚说了一会儿话又睡了过去。

    他伤势重,伤口牵扯着身上其他地方也不舒服,唯有睡着时才可缓解一二。

    他睡着的空隙,江瑶回来了一趟。

    她昨夜便已得知江羡受伤的事了,可那时天色已晚,快到宵禁,她也不敢随意出门。

    彼时见了沈稚,她才焦急地问道:“四哥怎么样?我听说昨夜他回来时,浑身的伤。”

    江羡拖着受伤的身体从宫中出来时,许多百姓都看见了。

    “你也担心的一夜没怎么睡吧?”沈稚看着她眼下的黑眼圈,笑着道,“他没事,只是受了刑仗,好生养着便是了。”

    她虽是笑着说的,可江瑶哪里看不出来她是在强撑。

    若真没事,她会是这副模样?

    连脂粉都掩盖不住她面上的憔悴。

    “相公昨夜听我说了以后,便去翰林院找人打听了。”江瑶道。

    “五妹夫有心了。”沈稚微微笑道,“不过这件事,你们也别管了。”

    江瑶就是想管,也管不了。

    昨夜赵成回来后说,江羡是触怒了天子,否则堂堂一个侯爷,怎会受辱于此。

    “你昨儿才回门,今日又回来,你婆母不会说什么吧?”沈稚干脆换了个话题。

    “当然不会。”江瑶道,“婆母知道四哥出了事,我早上起来时,她还催促我赶紧来呢。”

    不论婆母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面子上是做到了。

    沈稚总算是可以放得下心了。

    “你四哥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也不方便再见你,你放心,他若有好转,我会差人通知你的。”沈稚笑着道。

    瞧她这模样不像是撒谎,江瑶总算是放下了心。

    她也没在侯府待多久,同沈稚说完了话,便去了老夫人那里一趟,而后回赵家去了。

    这期间老夫人倒是也过来看过一次,只可惜江羡始终昏睡着。

    他这伤势将养了近十日才下的来床。

    这十日间沈稚将他照顾的很好,日日净面刮胡须,等他走出房门晒太阳时,一张脸倒是比先前还要白嫩许多。

    许久不曾见过太阳,那明亮刺目的暖光让他情不自禁眯了眯眼。

    “今日天气好,要不要出去散散步?”沈稚从他身后走来,笑着问。

    “好啊。”江羡朝她伸出手。

    沈稚则是笑着将手放到他的掌心。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院子里。

    院墙底下养着几株金竹,还放了几坛水缸,缸中养了睡莲,底下还有几尾锦鲤。

    院中负责洒扫的丫鬟们都暂时退了下去,将空间独留给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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