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妹,你可差点吓死我们了!”二夫人重重松了一口气,“你要是再不醒过来,我们只怕要亲去玉清观求真人了!”

    “娘!”棣哥儿更是直接扑到她身上,抱着她就开始哭。

    这几日沈稚昏迷着,大家都担心,棣哥儿也始终揪着一颗心。

    如今瞧见沈稚终于醒来,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害怕与难过,痛哭了起来。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夫人也眼眶微微泛红。

    沈稚后知后觉,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病倒,怕是让他们也跟着吓得不轻。

    她勉强笑了一下,抬起无力的手轻轻摸了摸棣哥儿的脑袋,然后道:“让母亲担忧了。”

    “可还有哪里不适?”二夫人柔声问道,“饿不饿?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吃的来。”

    沈稚这些日子昏迷着,颗米不沾,只怕是饿急了。

    她随即吩咐人去备饭。

    老夫人虽未说什么,亦是用担忧地目光望着沈稚。

    自沈明成下葬以后,沈稚便一直昏昏沉沉病倒如今。

    虽说沈明成一死,将军府便不像过去那般有权有势,但老夫人却也并不因此而薄待沈稚,反而是有些心疼她。

    沈稚甫一出生便没了亲娘,如今父亲又战死沙场,从小抚养她长大的沈老夫人亦是年事已高。

    真正疼爱她的人,一个一个的都走了。

    沈稚喉间干涩难受的厉害,她轻轻咳了两声。

    二夫人见状,便上前扶着她从床上坐起来,又给她倒了杯温水。

    棣哥儿虽不哭了,却仍双眼红肿的厉害。

    沈稚喝了点水,恢复了些力气,便扯了扯苍白的嘴唇,露出一抹笑来:“这些日子可有好好去先生那里上课?”

    “娘病着,我静不下心来学,先生便准了我几日假。”棣哥儿吸了吸鼻子,小声说着。

    沈稚对他也是有几分心疼的,家中突遭变故,他到底还是个孩子。

    “娘没事了。”沈稚轻声道。

    她只是……一时有些承受不住沈明成离去的打击而已。

    葬礼那几日,她一直隐忍不发,没想到回来侯府,却一病不起。

    她从未想过沈明成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只是是这几日昏昏沉沉间想起了许多幼时的事。

    她恍然惊觉,沈明成这十几年矛盾挣扎的内心里,其实也是爱过她的。

    到如今,她已经不恨沈明成了。

    许是怕沈稚再出什么事,老夫人与二夫人一直陪在她跟前,直到夜深才离开。

    这一晚棣哥儿朝着闹着要跟沈稚一块睡,他再三保证自己夜里睡觉肯定会乖乖的,绝对不会再踢到她。

    沈稚知道他是心里害怕,怕自己醒不过来,便也笑着同意了。

    这一次没有江羡在,床铺便显得宽敞许多。

    棣哥儿沐浴洗澡换了寝衣以后,便兴奋地在床铺间打了个滚。

    “弟弟怎么成日就知道睡觉啊?”他依偎在沈稚怀中,细数起桓哥儿,微微嘟着嘴唇,“他什么时候才能陪我一起玩啊?”

    “等他长到你这么大的时候。”沈稚环抱着他,柔声说道,“当初的你,也是这般过来的。”

    “哈?”棣哥儿显然是不信,小脸上一派傲娇的模样,“我才没有呢。”

    沈稚笑着点点他的额头,笑道:“你以为自己生下来就是这么大啊?”

    棣哥儿噘着嘴,仿佛又恢复到了从前的那个模样。

    他朝着沈稚撒娇卖乖,在她怀中蹭了又蹭。

    蹭完后才想起来,娘还病着。

    他遂又小心翼翼地问:“娘,你身上还疼不疼啊?”

    他记得,娘生病的时候,说的好些胡话里都在说:爹,我好疼啊……

    那时的沈稚,一定是梦到了幼年时候,被罚跪祠堂一夜,双膝青紫肿的像猪蹄,连动一下都不敢。

    沈明成站在她的身前,问她可知错。

    她却早已疼得意识模糊,只颤颤巍巍伸出一双小手,拉着沈明成的衣摆,嘴里呢喃着:“爹,我疼……”

    那些记忆,原本是沈稚刻意去淡忘的。

    却因一场病又尽数想了起来。

    “不疼了。”她轻轻拥着棣哥儿,望着前方,眼神逐渐朦胧,随后浮起一抹淡淡的泪意。

    她记得,那时自己恍惚间的一抬眼,似乎也看见沈明成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

    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或许也是不愿相信。

    会从一向待她严苛冰冷的父亲眼中看到这样的神色。

    “娘要是觉得哪里疼了,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棣哥儿扬着脸天真地笑,冒着傻气。

    沈稚笑着在他脸上重重亲了一下:“好!”

    ……

    沈家的没落,代表着陛下又愿意重新信任江羡。

    从前沈明成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江羡又是朝中重臣,不论文武都有朝廷命官站在他们那一边。

    天子猜忌之心日益严重,以至于对曾经的挚友痛下毒手。

    如今沈明成身死,朝中能带兵打仗的将军少之又少,沈明成手下的那一支沈家军暂由江羡接管,待到他日战胜归朝,沈家军便会四散充入其他军中。

    江羡这一次临危受命,虽是第一次带兵上战场,可北境战事捷报连连。

    这也得感谢于沈明成先前的部署,否则江羡不会这么顺利便守下北境边关城池。

    历经两年不止,失去的那几座城池,也被他领兵一一夺回。

    这两年多的日子里,京城亦有喜事。

    后宫添了两位皇子,一位出自先前那位丽妃,如今已晋升为贵妃。

    另一位则是一个美人。

    至于那位在冷宫待了快三年的皇后娘娘,也因为陛下心情愉悦,而终于出了冷宫。

    徐若虞出冷宫那日,沈稚进宫去见了。

    时隔近三年,她与沈稚印象中的已完全不一样。

    当初见到徐若虞的最后一面时,她脆弱,无助,绝望,眼中常含泪,破碎的仿佛一阵风吹来她就要散了。

    可如今,她浑身上下再不见当初的颓然与悲痛,有的只是一抹淡然平静。

    她虽穿着过去的衣裳,可眉眼间的却再不见曾经的影子。

    在沈稚望着她呆愣出神时,她也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用平静的嗓音道:“怎么,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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