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你这两日多喝些薄荷水就行。”

    身穿青色衣裳的女子笑笑,不施粉黛的面庞素净脱俗,只是那披散着遮住左半脸的长发下,紫色的印记隐约可见。

    叶翎烟手脚麻利地将药箱收拾好,“那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闻言,王婶松口气似的,神情轻松不少,“叶妹子,你真是心好,这十里八乡哪有大夫看病不收钱的?你家那个上辈子积了多少福啊,连田都不会种,居然能把叶妹子你娶回家。”

    “王婶。”叶翎烟有些无奈,笑笑后告辞。

    王婶家和她家住得近,没走几步路便可以看到自家院子了。

    门院虽破旧,但也不难看出整洁和温馨。

    叶翎烟看一眼手中被王婶硬塞的饼子,忍不住笑起来,还未踏入院门便扬声开口,“夫君,我跟你讲,我刚从王婶家回来的时候,王婶她非要……”

    她话还没说完,刚一推开门便见一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女人。

    那人微蹙着眉凝向院门处,下压的唇角泄露出不悦,似乎很是鄙夷叶翎烟大声说话的粗鲁行径。

    “你是?”叶翎烟热情顿时消退,举着饼的手也不由得放下。

    来人衣服缎子上乘,即便是县里最好的绸缎庄里最上乘的布匹也没这么光鲜。

    头饰虽是素雅低调的款式,用料却一眼就能看出并非凡品。

    更别提这女子姿态端庄,气度尊贵,往这一站,连简陋的院子都显得蓬荜生辉。

    叶翎烟心中腾升几分猜疑和不妙。

    这人她从未见过,来他们家做什么?

    “我与北珩早有婚约,原就该完婚,出了点意外,耽误了这三年。”女人勾唇,大红色的艳丽唇脂显得她气场格外凌人。

    见叶翎烟皱眉要说话,她挑眉又补一句,“我知道你和他在这成了亲,不过那只是个误会,要不是北珩从山崖上摔下来失了忆,怎么会有你的事,如今他记忆恢复,我是来带他走的。”

    女人语气平淡,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易北珩呢?”叶翎烟沉吸口气,强迫自己忽视女人眼中的不屑,平心静气道,“我需要见他一面。”

    她是大夫自然知道易北珩摔伤过脑子,可她不觉得这三年的甜蜜就是假的。

    哪怕他想起来了,她是他妻子的事一样是事实啊!

    “你怀疑我骗你?呵,若你尚且有个看得过眼的身世,让北珩收了你做妾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一个村妇,你配不上北珩,哪怕是个妾室的位置,也是万万不可能让你做的。”

    女人语气并没有尖酸挖苦,似乎只是陈述事实。

    偏这样的语气才最伤人。

    叶翎烟挪开眼不肯与之对视,只是固执道,“我要见他。”

    女人沉沉注视,末了轻蔑一笑,“既然你非要自找难堪,我也没办法,易哥哥,你出来一下,这个村姑非要见了你才死心。”

    她话音落,没多久,门便被打开。

    男人剑眉朗目,斜眉入鬓,有着些清风明月般的清隽气质,却更添几分英武。

    叶翎烟看得有些入神。

    她还未见过易北珩穿着锦服的模样,这么看来,这三年叫他穿这些粗麻布衣,真是委屈了。

    男人拎了个小包裹走出来,一眼没看地走到那女人身侧,“走吧。”

    “夫君。”叶翎烟看着他不假思索的选择,鼻头猛地一酸,她不可置信地抬眼,“你……”

    女人见状一笑,神情颇有些傲色,她下巴抬了抬,伸手亲热挽住易北珩,“易哥哥,不用跟她告个别吗?”

    叶翎烟视线落在他臂弯处,心脏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

    她心头落空,眼皮不安地跳动,一时甚至不敢抬眼去看。

    “没有必要,我们走吧。”易北珩语气淡然,似乎在说什么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闻言,她猛地抬头。

    二人挽着手往外去,步伐从容,不急不徐,像是真的毫不在乎。

    “易北珩,这三年来……”

    “忘了吧。”

    他说。

    叶翎烟心口猛地一抽,眼前被雾气笼罩,什么也看不真切。

    直到远远传来一声驾马声,她才脱力般靠上院墙。

    从第一天救下易北珩,她就猜他不是这里的人,可三年相处,她早就动了真心。

    谁知,梦醒只是早晚的事。

    叶翎烟低声呜咽,强打起精神进屋去,入目可见的都是二人的物件。

    易北珩好像什么都没带走。

    她定定看了几秒,又忍不住想起男人临别前的冷漠态度。

    三年,他从来没这样过!

    就因为记忆恢复,所以她连一声温声交代都不能得到吗?

    “要滚,就再也别滚回来!”叶翎烟说着将他的物件收起来,猛地往炕角砸去。

    谁知这一砸倒将炕角砸塌半边,露出个黑乎乎的炕洞。

    叶翎烟更心烦几分,相公没了,炕也塌了。

    是老天诚心不想让她顺心些么?

    这三年来她一直以为易北珩是上天赠与她的礼物,如今看来却是笑话一场。

    他陪她外出采药,为她洗手做羹汤,夸她姿容绝色,说心悦于她。

    都是镜花水月,都只是失了忆,想要抓住她这个救命稻草吧!

    她闭着眼,坐在完好的半边炕上,等心情平复些,这才起身收拾烂摊子。

    谁知扫帚一拂过,竟拂出来一个泛黑的油纸包。

    叶翎烟疑惑顿住,俯身拾起。

    不是油纸包,是一封信。

    是阿爹和阿娘的信吗?

    她犹豫半晌,还是将它拆开来。

    等看清信的内容,叶翎烟不由得呼吸一窒。

    她不是阿爹阿娘亲生的?

    她的亲生父亲是叶岑,晟国大将军。

    叶岑谁人不知,那可是晟国的常胜将军。

    叶翎烟有些恍惚颤着手将信纸展开往下看。

    信上说,当年晟国有一场恶战,她父亲叶岑身为将军,义无反顾地决定出征。

    可那一战凶险,饶是叶岑也没有几分胜算。

    为了斩断后顾之忧,他将尚且襁褓中的叶翎烟托付给了叶府忠仆,也就是她此前一直以为的亲生父母。

    那战险恶,叶岑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赴战,养父母便带着叶翎烟躲到了村里来。

    她要去寻亲,她要报复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叶翎烟想着便开始收拾东西,所幸她没什么贵重东西要带走,除了一本小时候师父赠她的《古医秘术》,旁的就是几件换洗衣物。

    ……

    另一边,马车向着京城一路疾驰。

    “别动她?殿下难不成还动了真心不成?”

    女人笑得讽刺,满眼无所谓,“不就一个村姑么?我就算动了殿下又要如何?殿下当着她的面装得那么无情,现在怎么不继续装下去呢?殿下的态度可真是很伤人呢。”

    易北珩眉眼冷下,眼神凌厉摄人。

    “你最好跟我保证不会动她,否则……”

    他说着,眸间杀意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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