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夫人被拉开,楚峥越才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他一挥袖,众人便纷纷向后退了一步,然而他却只是站起身来。

    他绕着大殿,慢慢悠悠地走了一圈。

    他走过每一个人的面前。

    他的目光亦扫过在座的所有人。

    轻蔑。戏谑。嘲讽。睥睨。

    凡是被他目之所及,皆低下头,不敢与他对望。

    唯有那位一直镇定自若的谢大人,含笑同他点了点头。

    待一圈绕罢,楚峥越重新落座。

    “陛下,微臣战功赫赫,如今已不满这世子之位,还请陛下,论功行赏。”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再掩饰的慵懒,说话时,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好似这句话不过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梦呓。

    赵旭的手狠狠砸在桌案上。

    “楚峥越,你——”

    楚峥越好似被他吵醒,有些不耐地揉了揉眉心。

    他睁开眼,看到青筋暴起的赵旭,道:“哦,陛下是怕诸位大人不答应?好说。”

    他撑着额角,盯着脸上红白交替的赵旭,轻声道:“诸位大人,本世子功在千秋,永昌有我,是社稷之福,封个摄政王爷想来并非难事。

    “而我身这十一位将领随本世子出生入死,皆立下赫赫战功,虽是女子之身,却是陛下的肱股之臣,当封为将,上朝听政。

    “我既为摄政王,陛下当听我所谏,诸位大人,没有异议吧?”

    方才唇枪舌战的老臣皆看到了李侍郎的下场,哪还敢多说一句话。

    赵旭终于是忍不住,拍案而起。

    他额角暴起青筋,不顾谢大人的颜色怒视楚峥越,骂道:“楚峥越,你当真以为自己手可摘星辰了是么!朕还没允下你的摄政王之位,你便自顾说下去,封这个封那个,楚峥越,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朕说话?”

    他何尝不委屈。

    自打当了皇帝,他每一日都在筹谋,广纳贤臣,连后宫都是聪慧的柳嫣独霸。

    他以为,只要他控制好了朝堂,楚峥越便翻不出什么风浪。

    可他何曾想到,楚峥越,竟嚣张至此!全然未曾将他这个帝王放在眼里!

    他想到成婚之夜,沈清漪神色冷傲,句句铿锵,以身死威胁,将他逼至角落。

    到头来,他还是怕。

    怕的人,却是这个嚣张跋扈到敢堂而皇之,自行请封摄政王的楚峥越!

    他这个皇帝,坐的何其窝囊?!

    被权臣公然抢走妃妾,被公然以功绩相逼!

    他这个龙椅坐的,究竟有何意义!

    妄他自诩聪慧一世,招揽贤才无数,可如今,却奈何不了楚峥越分毫!

    他骂完,便见朝中大半的臣子皆跪地,仿佛说好了一般齐声道:“楚世子功盖天下,慧眼识英,当为摄政王之位,还请陛下应允!”

    这一举动,猝不及防。

    赵旭浑身脱力地向后一仰,正摔在龙椅上。

    有赵旭一派的臣子上前,急切道:“陛下,此事万万……”

    然而话说一半,便收到了楚峥越的一眼警告,当即便吓得起了身来,再不敢多言一句。

    赵旭脸色惨白。

    楚峥越扬起戏谑笑意,风轻云淡。

    “陛下,三思啊。”

    何等的轻蔑。

    朝政大事,在他的眼中仿佛儿戏一般,偏生他又拿捏住了一切。

    赵旭脸色清寒。

    准奏两个字吐到嘴边,谢大人却上前一步,道:“微臣启奏。”

    赵旭如释重负:“谢卿快讲。”

    谢大人道:“陛下,微臣认为,摄政王不可封。”

    楚峥越扬起眉毛。

    袁晚宁冷笑道:“满朝文武皆对此无异议,谢大人难不成要以权谋私,单以一言,便全然否决了世子的功绩么?”

    谢大人笑道:“袁将军误解了。”

    一言惊四座。

    赵旭还未下旨,他便就这样称呼袁晚宁为将军?!

    而谢大人似是并未发觉众人的异样似的,继续转向赵旭,重复道:“微臣认为,摄政王不可封。”

    赵旭道:“楚卿战功赫赫,慧眼如炬,打赢西辽,可见其眼界过人,想来在政治上必然也有极高的天赋,谢卿又为何说摄政王不可封?”

    谢大人抬头道:“楚世子功绩过人不错,可慧眼如炬却存疑。沈家二郎沈经年曾同摄政王同行,可沈家却涉及乱党之嫌而被查封,即便沈家二郎立下战功,可有沈家这一遭事,不如便功过相抵,如此,世子自然也该退一步。”

    他的话有理有据,即便是楚峥越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亦或是,懒得出言反驳。

    赵旭道:“那依照谢卿之见,此事当如何?”

    谢大人道:“微臣愚见,诸位将军当封,上朝听政亦可,摄政王之位虽不可封,陛下却可赐尚方宝剑,先斩后奏,肃佞锄奸。

    “赐剑后,以一年为期,若此期间世子爷能够让天下人心服口服,到那时再封为摄政王,岂不名正言顺?”

    虽说赐尚方宝剑赵旭也是不情不愿,但比起封楚峥越为摄政王,赵旭会选什么那自然是想都不必想。

    虽说楚峥越手下的这些姑娘摆明了是楚峥越的人,但除了袁晚宁以外都是未婚女子,难不成他们的家人当真会允许她们每日上朝,跟着无数外男抛头露面?

    因此赵旭听罢,便舒展了眉头,笑道:“这有何难,正如谢卿所言,来人,为楚卿赐尚方宝剑!”

    楚峥越随手接过尚方宝剑,单指一弹,剑身便弹出,剑鞘虽有几分陈旧,但一见那雪亮的刀身,便知必然多年未曾出鞘了。

    赵旭道:“自开国以来,这尚方宝剑便无人所获,楚卿,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宝剑赠英雄,还望楚卿莫要辜负了朕所赐予你的尚方宝剑,一年之期,你可别让朕失望啊。”

    话说的有些意味深长。

    其中暗藏之意,显而易见。

    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可规则是皇帝定的。

    一年时间到了,自然是他说如何,便是如何。

    楚峥越合上宝剑,却也不谢恩,打了个哈欠,道:“微臣累了,先行告退了。”

    他冲着众人挥了挥手,好似挥走前来讨饭的阿猫阿狗:“陛下也累了,都下朝吧,一个个的,等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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