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松猛地怔住了,仿佛被人戳中心底最不愿提起的事,脸色涨红。

    “楚乐,你实话告诉我,这个张霖是不是你找人假扮的?真正的张霖,你还没抓到吧?”

    “他是不是真的,你心里面,不应该最清楚么?”

    苍松瞬间沉默了。

    不错,他太清楚这个张霖的真假了。

    先前以为自己死了,便放松了警惕,误以为黑衣人是张霖,那是他大意。

    所以碰到第二个张霖时,他非常小心,确认了是张霖后才敢坦白。

    之所以这么跟楚乐讲,是他心里不平衡,是因为一腔怨气无处发泄。

    楚乐看透了苍松的想法,淡淡道:“别急着反驳我,苍松,你不是个傻子,杨笠有没有毒害他师傅,有没有毒害他师傅的动机,你心里已经清楚了,你说我恶毒,可我如何对待旁人,你看的一清二楚。”

    苍松深吸一口气。

    他不愿意再去想杨笠的事情。

    “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时间。”楚乐双手环胸,靠在山洞内闭目养神,“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不告诉我,那杨笠和天幽国狗皇帝的真面目就永远无法揭露。”

    苍松冷哼:“你才是踏破天幽国的敌人,光是看在这一点,我就不能告诉你。”

    “可我若是告诉你,天幽国皇帝在炼制长生不老药呢?”楚乐睁开眸,对上了苍松惊讶的眼神。

    她淡淡道:“记不记得我爹被污蔑成贪官,拿百姓炼药?实话告诉你,我爹是被冤枉的,我爹一生清白,你也听见了,就连燕国太后都夸我爹是一个好人,他不可能害百姓,而他之所以被砍头,是因为触碰到了皇帝的利益,真正炼造长生不老药的人,是他才对。”

    苍松的神色裂开了。

    “不……”

    楚乐轻笑,对于苍松的反应,她一点都不意外。

    苍松也可以代表天幽国所有的百姓,正好,她可以率先试探一下天幽国百姓们的反应。

    “难道你就不怀疑么?都说我医者仁心,怎么好端端的,就将刀口对准了天幽国?除了他杀害风凌绝之外,还因为,我想揭穿他的真面目。”

    话音刚落,苍松咆哮的声音传来。

    “假的!你说的都是假的!休想骗我!我告诉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可楚乐还在继续。

    “到底信不信,你心里有数,你仔细想,德妃娘娘在战场上作战那么多年都没有生病,怎么进后宫没多久就病死了?

    你再仔细想一想,德妃娘娘在世时,谁心里最不平衡?”

    楚乐不屑冷笑,“自然是天幽国皇帝,他一直生存在德妃娘娘的光芒之下,嫉妒德妃娘娘的名声,如此看来,你还觉得我过分么?”

    苍松彻底沉默了,不知是因为咆哮累了,还是不想同楚乐讲话。

    楚乐丢下手中的树枝,没再言语。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她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

    接下来,就让苍松自己判断。

    翌日早上。

    阴沉天际漫起一片尘土,灰蒙蒙的,遥远的山峰出现一层层密密麻麻的黑点。

    紧着,楚乐被一声呼喊声唤起。

    “太后娘娘!快醒醒,天幽国军队追上来了!”

    楚乐双眸划过一抹危险。

    张霖。

    定是张霖带着敌军找到这里的。

    “快撤。”楚乐提着剑走出山洞。

    不远处,天幽国军队朝这边冲来,楚乐拔出冷剑,厉呵道:“想要活命,就跑起来!”

    没有援兵,他们同天幽国军队打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苍松被捆在楚乐身后。

    他固执的很,一直执拗着不肯走,故意跟楚乐作对。

    楚乐拽了他几下,他都不动弹。

    “走不走?”

    苍松是个少年郎,意气风发的脸上写满桀骜不驯,宛若曾经不可一世的风祁。

    他扭头,“不走,我哥哥的军队马上就来了,我为何走?”

    “不走是么?”

    楚乐二话不说将刀架在苍松脖子上,“那我就砍了你的头,等你哥哥到的时候,只留给他一个头颅,让他伤心欲绝。”

    苍松仿佛被人捏住了死穴,咬牙道:“你真卑鄙!”

    “这话你都骂过八百遍了,我早就听腻歪了,我就问你一句,走不走?”眼看着楚乐要动手。

    苍松忽地开口:“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跟你走,反正你不会杀我。”

    楚乐扫了他一眼,拽着苍松往前跑。

    燕国士兵的身体素质比天幽国要好很多,转眼间便将天幽国军队落的老远。

    楚乐艰难地往前走着,苍松有时会故意跟她作对,停在原地不动,导致楚乐速度很慢,很快就落在了队伍后面。

    楚乐倒也不气,她清楚,能让苍松走已经极为难得,再跟苍松吵起来,得不偿失。

    猛地,苍松再次顿住。

    楚乐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头,整个人往前爬去,摔得她掌心破了皮,就连膝盖都磕破一大片,露出森白的骨头。

    苍松心中一沉。

    他只是想玩一玩,没想让楚乐伤的这么重。

    可楚乐一声没吭。

    她好像感受不到膝盖的疼,起身拍了拍土,继续拽着苍松往前走。

    “你,不疼?”

    苍松脑子乱乱的,忍不住发问。

    楚乐啧了一声,“当然疼。”

    她又不是铁打的。

    “那你怎么不包扎?”苍松悠悠道:“你该不会是怕耽误时间吧?可你膝盖伤的那么重,不包扎以后很可能会留疤的,你们女人不是最在意身上留不留疤么?让几个士兵留下来保护你包扎呗。”

    话音刚落,楚乐反手就抽了他一个大嘴巴子。

    “少跟我在这儿阴阳怪气,我的命是命,士兵们的命就不是?我告诉你,这天幽国的城池,我燕军铁骑是踏定了!”

    楚乐鲜少这般动怒。

    苍松耳畔嗡嗡作响,很快,他脸色沉寂下来。

    对于她来说,燕军士兵的性命,真的那么重要?

    “太后娘娘!”

    狂狮军统帅跑来,指着前面道:“前面,前面没路了。”

    刹那间,楚乐脸色一白。

    不应该啊……

    在作战之前,她查过这里的地图,这里不应该没路的。

    “是不是你们看错了?我记得我们——”

    “太后娘娘,天幽国他们堵住了这条路。”狂狮军统帅绝望地道。

    楚乐恍然。

    难道,今日他们真的毫无退路了?

    “呵!”

    苍松讥讽地笑出声,幸灾乐祸道:“楚乐,看见了么?老天爷都要灭了你。”

    狂狮军统帅提刀要砍,“你废什么话呢?在天幽国军队赶来之前,先死的人肯定是你。”

    “将军。”

    楚乐松了系着苍松的绳子,转头对苍松道:“你走吧。”

    苍松眼底闪过错愕。

    他听错了么?!

    楚乐居然,要放自己走?

    “这又是你的计谋?”

    楚乐摇头,回身看向几万大军,道:“没有路,对于我们来说是死路一条,张霖心思阴沉,决不允许有任何漏网之鱼,只怕他现在已经在四周设下埋伏,等着将我们一网打尽。

    你留下来,也只是多搭上你一条性命罢了,何必呢。”

    苍松抿唇,怀疑地看着她,“你确定你是真心放我走?”

    狂狮军统帅推了他一下,“爱信不信,不信那就留下来一起死!我们太后娘娘向来仁慈,燕军虽然攻占了天幽国城池,但从未伤害过天幽国任何百姓,你也是天幽国百姓中的一位,太后娘娘放了你,合情合理。”

    天幽国军队由远及近。

    苍松眉心拧紧几分,随后松开,又再次拧紧。

    他半信半疑地往回走,离天幽国军队越来越近,可不知怎么的,他却忍不住回头。

    楚乐他们拿出了水囊和馒头。

    此刻并非是吃饭的时候,他们在此刻吃掉最后的余粮,就代表着……

    楚乐喝光了水囊里最后一口水,道:“你们放心,我会给大家争取一些时间。”

    燕国士兵抬头看着楚乐,眼底神情复杂,他们都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如何恐怖的结局。

    黄沙漫天,楚乐白皙的皮肤早已灰头土脸,唯一磨不灭的,是她眼底的平静。

    宛若浩瀚汪洋的大海一般。

    深邃、宁静、令人心安。

    楚乐扬起一抹笑,带着无限的悲惨。

    “我们必须坚持到最后,万一有一线生机——”

    “不用你们坚持。”

    一道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楚乐诧异回头,只见苍松手里扯着绳子走了回来,主动将绳子递到楚乐手上。

    “我告诉你们退路。”

    看着眼前的绳子,楚乐沉默不语。

    狂狮军统帅上前一步,挡在楚乐面前,警惕道:“我们凭什么信你?”

    “因为你们无路可退。”苍松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倒不如信我,放手一搏。”

    楚乐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这话说的,很有道理。

    “好。”

    成功除了必要的实力之外,还要加上孤注一掷的勇气和难得一见的运气。

    楚乐接过绳子,“我会假装成逼迫你说出退路的模样,免得他们骂你是奸细。”

    苍松眼皮耷拉着,主动缠着双手。

    “骂就骂吧,一个能抛下自己兄弟的人说的话,我还要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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