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阮灵和苏明月也是有过一段“姐妹情深”的日子的,苏明月的院子布局怎样、哪间房在哪里她几乎都能摸个大概。

    这书房外面倒是没有打蝉的人了,大概是苏明月特意吩咐过,四下里静悄悄的连只蚂蚁的影子都看不见。

    阮灵跨进书房里,映入眼帘的先就是一幅画着连绵翠竹的屏风,屏风几乎遮了半个书房,她从屏风后面绕过去才看到苏明月站在书案后面埋头奋笔,听到脚步声她没抬头,语气不耐道:“屏儿,说了不要来吵我,你听不见吗!”

    阮灵轻笑一声:“姐姐这么忙呢?”

    苏明月手一哆嗦,笔在宣纸上重重摁了一下,瞬间大片墨汁浸染了半张纸。

    她搁下笔,抬起头装作一副惊喜的模样:“哎呀,原来是妹妹来了?稀客呀,妹妹许久不来我这院子了,怎么今儿个会走到这里来了?”

    “来看看姐姐。”阮灵也装作一副欢喜模样,“这大正午的,姐姐不歇着,在忙着写什么呢?”

    “我在抄写经书呢。”苏明月不动声色的把抄写好的纸收起来,“近日总是做噩梦,找了个大师看了,说我近来诸事不利,需得抄九九八十一份经文供于佛前,妹妹,你看我这手中经文还有很多未抄呢,我就不留你了。”

    这是在叫她赶紧走呢。

    阮灵笑了笑,并未急着走,她打量着书房,装作无意间问道:“姐姐听说今日正阳街的事了吗?”

    苏明月折纸的手一顿,诧异道:“正阳街?我今日一直在抄经书,正阳街发生了何事?”

    “姐姐不知道吗,听说今日正阳街上世子爷在提着剑追着人到处砍呢!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一贯冷静的世子爷如此失态?”

    苏明月眼里的慌乱一闪而过,恍惚笑了一下:“多半是谣传吧?世子爷怎的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此事都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姐姐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正阳街看看呀!”

    苏明月转过身去,背影多少带着点慌张闪躲,声音也有两分干涩,“有什么可看的?我相信世子爷,他不是那样的人,也定然不会做那样的事!”

    “有没有姐姐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世子爷待姐姐这般好,于情于理姐姐都该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吧?万一事情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姐姐还可以劝着一点世子爷呢!”

    苏明月背对着她,声音已然冷了两分,“世子爷身份尊贵,又是荣双公主唯一的儿子,谁敢对他做什么?就算他真的提着剑满街砍人,他的背后也是公主府,有公主殿下为他兜着,他就算做了什么又何妨?倒是我,我身份低微,去了能做什么?反倒是给世子爷添乱。”

    说着便重新铺了张雪白的纸开始抄她的经书。

    “姐姐倒是心宽,世子爷待你如此情深义重,现在他出了事你还能如此淡然的抄经书,倒是叫妹妹好生佩服!”说着阮灵凑过去,徒然在苏明月身旁压低了声音,“只是不知道姐姐这经书,是为解自己的气运呢,还是亏心?”

    苏明月眼睛猛的睁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挺为世子爷不值的,姐姐每次出事世子爷都站在前头,世子爷出事姐姐却不闻不问,不知世子爷知道了,会是何等的心寒呐!”

    苏明月咬了咬唇,眼神有些恶狠狠的:“世子爷比你更知我心,他知我的难处,更知道我是为他着想,定然不会像你这般想。”

    阮灵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正阳街的事闹这么大苏明月不可能不知道,按照她平时的脾性怎么说也会去看一眼的,现在她话都说成这样了还没能激到苏明月去正阳街,看来顾清言这事苏明月十有八九是在心虚,在逃避……

    那瓶药,抄经书,顾清言正阳街砍人……这些全都凑到一起,绝不是巧合。

    阮灵敏锐的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苏明月没有再给她细想的机会,冷笑着开始逐客:“妹妹还不走?还要再给世子爷抱不平吗?这么关心世子爷那当初为什么要退婚?”

    “我这不是给姐姐留机会吗?我若是把唯一对姐姐好的世子爷给抢了,以后还有谁对姐姐这么贴心贴肺给姐姐收拾烂摊子?”

    阮灵咯咯笑了两声,不给苏明月说话反击她的机会,挥一挥手便往外走,“那姐姐好好抄经书吧,希望佛祖会保佑你。”

    直到阮灵走远了,声音还在书房里幽幽飘荡,直往人耳朵里钻。

    苏明月手在袖中握了又握,指关节泛白,若是可以,她定是要将阮灵捏碎的。

    她看着面前雪白的宣纸,脑中浮现的却是顾清言的脸,隐有一丝愧疚爬上心头……

    清言,走到今天这一步并非我所愿,你该知道,我身陷囹圄已别无他法,唯有让你跟我陷入同样的境地,你才不会离开我。

    你我皆是身不由己,要怪,只能怪阮灵那个贱人……你放心,清言,终有一日,我一定会将她碎尸万段,为你我今日所受的一切报仇雪恨!

    ……

    阮灵回到沁竹楼等了许久,看热闹的月芜都还没回来。

    一直到日头斜斜挂在阮府房梁上的时候,那厢才才一脸兴奋的跑回来。

    这一日的太阳是很毒的,虽然已是晌午后了,但天边那轮白惨惨的太阳散发出来的热气一点也没有消减。

    月芜满头大汗,一张脸被晒得红里发紫,一只脚才刚刚跨进门槛便激动道:“小姐!奴婢今日这一趟跑得太值了,正阳街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小姐想不想知道是什么?”

    凝露正往阮灵手里递一碗绿豆汤,闻言笑道:“小姐,您瞧月芜姐姐这高兴劲儿,明明话都滚到嘴巴边了还装模作样的问您想不想知道……小姐您便说不想知道,定活活将她憋死!”

    阮灵喝了一口绿豆汤,入口冰凉,她眉眼舒展开来,笑眯眯的顺着凝露的话,“不想知道。”

    凝露捂着嘴“噗嗤”一笑。

    “小姐!”月芜晒得红里发紫的脸瞬间就不高兴了,“小姐,这事非同小可,小姐您必须知道!”

    阮灵又喝了一口绿豆汤,闲闲道:“那行吧,那你说吧。”

    “小姐,他们果然说得不假,奴婢去的时候世子爷还提着剑追着那柳公子和上官公子满大街砍呢,周围全是官兵,却一个个干站着不敢出手阻拦,世子爷把那两人的衣服全砍烂了,他自己也是鬓发散乱,状若疯子,奴婢还从未见过风度翩翩的世子爷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呢!”

    阮灵咂咂嘴,一边回味绿豆汤,一边水光潋滟的眼睛里含着点点笑意,“所以顾清言为什么要追着那两人砍?”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月芜咕嘟咕嘟灌了一大杯茶,“奴婢好不容易才拉着人打听清楚,原来啊,这昨日柳公子和上官公子在正阳街撞上了世子爷,他们见世子爷阴沉着脸,好似心情很不好,便邀他一同去喝酒,没想到向来不跟他们来往的世子爷竟然同意了!”

    “后来呢?”凝露拿着碗盖候在一旁,闻言来了兴致,问道,“世子爷既然都答应同他们喝酒了,这也算是一桩和谐美事,那后来为何又提着剑要砍他们?”

    月芜撇她一眼,“你不是不想知道的吗?”

    凝露噘嘴做委屈样,去拉月芜的衣袖:“好姐姐,我错了,你就快说说吧!”

    月芜这才满意的拍拍凝露的小脸,将事情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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