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霁想,他捡来的这只小凤凰难不成本为云岫道君所养,并于一月前的劫难侥幸中逃出?

    难怪被发现时浑身是伤。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说不通。

    即便温氏真是凰主后裔,也不应该由一个仅存些微血脉的人、哪怕是渡劫期的道君,来饲养一只真正的凤凰。

    她们这一族,不都是高高在上、受人景仰的么?

    除非这只凤凰弱到了一定境界,无法正常发挥自己的力量,甚至难以自保。

    因着曾远远见过一面,又被上官诸星屡次三番的提及,方霁对云岫道君有一个大概的认知。此人确实足够仁善宽容无疑,因此想必不太可能为难一只幼凤,反而更有可能选择在危险环绕的情况下藏住它,并将它慢慢养大。

    是故无人知晓他养了一只小凤凰,直到他渡劫失败被害,无力再护住这只小可怜。

    方霁越分析越觉得有道理,全然没有想过还有血脉觉醒这种可能。

    他又考虑到,上官诸星虽提及了不少宗门的后续反应,却完全没有提到有人发现过凤凰的踪影。这是不是意味着小凤凰的存在仍然是一个秘密?

    若是姜晏知晓他此刻的想法,定要吐槽除了师尊,没人像他这样一眼就能认出凤凰来的。说不定上官教主也不能。

    但方霁却因为这歪打正着的推测而产生了点点隐秘的欢喜。

    他想,这是仅我一人知道的事,它也会成为我的小凤凰,真好。

    但欢愉只是片刻的,倏忽而逝。

    他烧了信纸走出书房,看着院中团在石桌草席上懒洋洋晒太阳的姜晏,想起了另一件久远的事,眸中的光也变得晦暗不明。

    方霁走到石桌边坐下,将姜晏拎起来圈在怀里,微凉的手指顺着她的脊背缓缓向下给她梳毛。

    纵使是鸟身,姜晏依然不怎么适应被人用这么亲密的姿势抱住,奈何方霁的手法让她格外舒服,比起从前师尊胡乱撸毛的行为要有章法得多。

    想到师尊,姜晏心中恸然,忍不住有些颤抖。

    她的师尊已经不在了,她却还在这个地方苟且偷生,该做的事一样都没有完成,答应的事什么都没有做到。

    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废物,还妄想充当什么救世主。

    她谁都救不了。

    这样想着,姜晏再一次陷入了深深地自我厌弃。

    察觉到不妙后,方霁微微眯眼。怀中的小凤凰先是在发抖,而后又产生了浓重的戾气,这委实不对劲。

    “怎么了?”方霁把姜晏托于掌中举至面前,一面暗暗运送灵力以压制她体内暴窜的气息,一面不动声色地问道,“是我让你不高兴了?”

    姜晏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恹恹。

    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瞎想之后,她便下意识地开始默念清心诀,但仅仅是默念而不是真正动用灵力使出来,效果也因此大打折扣。

    方霁鬼使神差地从她眼神中读出了“没兴趣”的意味来。与此同时,她体内的气息也归于平静。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而她也只是一如既往的呆滞而已。

    方霁并不会因此就忽略这次异常。

    他想了想,忽地出声:“小凤凰,你原先的主人是谁?是云岫道君吗?你知道一个多月前发生了什么吗?”

    闻言,姜晏整只鸟都僵住了。

    他是怎么猜到师尊身上的?

    他不是一直没有离开静庐吗?为什么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他究竟知道了多少?是有人给他传递消息吗?为什么有消息来往她却没有发觉?

    姜晏颇为心慌,甚至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这个青年医修他他有没有参与谋害师尊?

    “你听懂了,对么?”方霁轻轻拂过她头顶的羽毛,温和地说,“别害怕,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姜晏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是了,故事的一开头反派也是可以伪装成好人的,而他这发言也太具有病娇腹黑反派的气息了!

    方霁继续道:“在我身边待了这么段时间,想要开口说话估计有点难,但听懂我说的话应该没问题了吧。”

    姜晏:?

    所以是虚惊一场?

    不过这人身边是有什么不同寻常,能加速野生凤凰的成长吗?

    见姜晏的眼神由震惊、恐慌再转为疑惑,方霁确认了心中所想。

    “你不必担心,我只是想知道原先照顾你的人是谁。”他顿了顿,又试探着说,“虽然你暂时无法开口说话,不过我有门秘技可用,如果你同意的话,我可以短暂地查看一下你的随机一段记忆,过程中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暂停。”

    话虽如此,开放识海仍旧是件很危险的事,正常情况下姜晏是绝不会同意的。但目前尚不知周围有没有青年的援手,如若强硬拒绝,与其动手恐无法全身而退。

    在开口说话和查看记忆之中,姜晏果断选择了后者,并沉重地点了点头。

    完全忽略自己又被他套路了。

    “那我们开始了。”方霁的声音越发温柔,他聚灵于指尖,轻点姜晏眉心,又轻快道,“别紧张。”

    姜晏下意识闭上了双眼,随即感受到一股温暖的灵力流向她的灵魂深处。

    在一片黑暗过后,她的脑海中莫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天柱。

    姜晏也没想到,她会在这种情况下,以旁观者的角度回顾这一段她早已模糊不清的记忆。

    她看见在发现天柱即将倾塌,镇压的怨魂开始外泄之后,她与除了孟宁和凉梦宇以外的四个首席弟子迅速敲定了守阵方案。

    以她和朝阳殿首席大师兄顾清柯为主要战力,分列净厄阵外两面,宋君衍和谷雨峰首席李冰茹从旁辅助,霜降峰首席卢似月身为医修带领其他各峰内外门弟子在后方作支援。

    最开始大家协作得有条不紊,十分默契。可随着外逸的怨魂不断增加,所有人都感到吃力起来。

    这时候,距离她最近的李冰茹一时不察被几一缕怨魂所缠,李冰茹因此无法继续弹琴助战,不得不向她开口求援:“师姐,救我!”

    她听到呼救,转身足尖轻点便飞向李冰茹,手中的碎月剑矫若游龙三两下便斩断了缠住李冰茹的怨魂。

    “还能行吗师妹?”她反手收剑,扶着跌坐在地的李冰茹起身,“坚持不住的话就去让似月帮你疗伤,这里我顶住就好。”

    “我没事,谢谢师姐。”李冰茹柔柔弱弱地答道,又架起七弦琴准备继续弹奏,突然道,“师姐,小心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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