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初白回到小区的时候已经夜晚十点了。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江北辰那张焦急的脸。
彼时江北辰的手还停留在电梯旁侧的按键上。邵初白下意识地偏过了头,额角垂下的刘海完美地遮挡住了他受伤的眼角,江北辰没有看到。
“你故意不接我电话?”面对神情自若的邵初白,江北辰的脸色变得无比阴沉。
“手机静音,没听到。”邵初白头也不回地往里走。
即便手机静音,这么长的时间难道就没掏出手机看过一眼?只要看过手机就一定会知道他打过去多少电话,发过去多少信息。可这些话他都还没来得及问,邵初白稍显僵硬的右腿便吸引住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你的腿怎么了?”身后传来江北辰低沉的声音,邵初白身体顿了一下,半晌又装作无事人一样的用指纹解了锁,进门打开灯。
江北辰跟在他身后,“咣当”一声甩上了门,拽着他的胳膊,低声又问了一次:“你的腿,这么回事?”
陈子凡那一脚用了十成的力气,邵初白当时就扶着柱子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之后每走一步都钻心的疼,不可避免会露出点端倪。
但这并没有跟江北辰交代的必要,他认为。
“没什么。”邵初白拂开了他的手。
屋内灯光明亮,恍若白昼。只是几秒的一个照面,就足够江北辰注意到邵初白眼角的淤青。他扣住邵初白的肩膀,强迫对方转过身来。
“谁干的?”江北辰盯着那片淤青,语气不善地问道。
“谁干的……”邵初白低声重复了一遍,只觉得好笑,“跟你有关系吗?”
“邵初白,你是我的人。”江北辰捏着他的下颌,固执地想把这句话刻进他的脑子里,“说,谁干的?”
接二连三的不愉快让邵初白比平日里少了几分忍耐力。他用力打掉江北辰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开口说道:“怎么?要打回去吗?比比谁的拳头更硬一点,谁更不讲道理一点?不过也是,你江大少爷想干什么,谁拦得住呢?”
“你既然知道,那不如就老老实实交代出来,也省了我的力气。”江北辰斜睨着他。
邵初白没说话,他就那么一直静静地看着江北辰,没有恼怒也没有愤恨,就像黑暗中一整片平静无波的海面,空旷到让人心慌不安。
江北辰无端又想起昨晚的事情。
算了,本来人家都还没消气,这时候没必要再斤斤计较,不然以后再想降服他恐怕更费力气。
这么一想,江北辰便立马收起了那副咄咄逼人的姿态,略弯下腰与他平视,笑着哄道:“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生什么气呢?”他用指腹轻轻触碰着邵初白的眼角,有些心疼地“啧”了一声,“我都舍不得动你一下,谁这么不要命敢欺负你?”
舍不得?邵初白觉得自己再没听到过这么好笑的笑话了。他曾经相信光,相信希望,相信只要活着终究能达成自己想达成的一切,尽管有苦难,但好在他已经望见了曙光,是江北辰一次又一次重新将他推入到了冰冷刺骨的深渊去。
江北辰的体温通过指腹在邵初白的眼周灼出一条浅淡的痕,那触感在邵初白的感官中不断放大、升温,强烈的不适感仿佛要将他烫伤。
不要反抗了。就这样吧。就先如他所愿地滞留在他身边,平和地、温顺地与他相处。邵初白就这样在无可奈何中默默做出了抉择。
他轻轻地握住了江北辰的指尖,将江北辰的手带了下来,然后柔和地笑了笑。
“刚刚我的语气也不好,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事了——我饿了,家里还有吃的吗?”
我饿了?家里?这种看似随意却又饱含亲昵的言语让江北辰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还有,邵初白竟然在笑……
多么难得的场面。
就算让江北辰这个活这么大基本没进过厨房的人立即为他奉上一顿亲手做的晚餐,想必他也会克服一切困难去完成这个无比艰巨的任务。但在厨艺这方面,他还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他愿意做,邵初白可不见得会乐意吃。
“我让阿姨过来再做一份,或者外卖?——你想吃什么?”江北辰反握住他的手,邵初白的指尖微凉,他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瑟缩了一下,但很快就任由他握着了。
“不必麻烦了,都这么晚了。食材应该都有吧,我煮碗面条好了。”邵初白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顺便将东西放下,洗了洗手便去到了厨房,“你要再吃一点吗?”他回过头问。
“啊?吃,一起吃。”面对邵初白的盛情邀请——对江北辰来说绝对算得上是盛情了——他简直都要乐疯了,怎么可能拒绝培养感情的绝佳机会?
邵初白做的面,色香味基本哪样也不占。一个人生活了这么多年,衣食住行他向来是能凑合就凑合,做饭的调料都准备得不完全,也就无所谓色香味了。
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江大总裁,面对桌上这一碗清汤寡水的细面条也是丝毫不嫌弃。奈何面条的味道实在感人,江北辰硬逼着自己最终也只是吃了两口而已。
邵初白面色如常地吃完了饭,打算去把碗洗了,但江北辰从一旁走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坐下,不用收拾了。”江北辰随即坐到邵初白旁边,把药箱往桌上一放,“我先给你上药。”
“这点小伤,不至于。”
“听话。”
邵初白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冰凉的药膏敷在眼角,江北辰动作轻柔得过分。他的目光落在江北辰的脸上,过近的距离让他连江北辰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第一次,超过了危险距离后,两人没有针锋相对。
距离越来越近……
邵初白仓促间站起了身,“可以了。”
江北辰歪头在原地定了几秒,意兴阑珊地舔了舔唇。真可惜,差一点就亲到了。他漫不经心地靠回到了椅背上,望着邵初白仓惶离去的背影,勾着唇角笑了。
不急,慢慢来。
邵初白关上门后,心跳才逐渐平复下来。他没经历过感情,根本不知道面对这种事情,他怎么做才是合适的。他必须承认自己对于“恋爱”和“讨好”方面的知识相当匮乏。
特殊的人生经历让他几乎连朋友都没有,多年以来,他觉得自己都快丧失了与人正常交往的能力,更何况是更进一步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