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程老爷子无可奈何地放下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不安地轻轻捶打着，深叹一口气，欲言又止。
“这么难启齿吗？”叶南倾咬了咬牙。
“看来这件事让你背负了不少压力，让我猜猜……是道德的压力吗？”
“你到底做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她追问。
程老爷子知道事到如今，他再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埋在心底。
“他让我盯着叶家，定期汇报你在叶家的情况，以防叶家夫妇不好好待你。”
叶南倾瞬间错愕。
她直直地看向程老爷子，瞬间明白一切，终于控制不住地发出两声冷笑。
“所以我在叶家经历的一切不公平对待，你都没有如实汇报上去对不对？”
“所以他们从不出现，是因为他们一直都不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是不是？”
“他们以为我平安幸福，所以才不打扰我是不是？”
这一刻，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铺天盖地的疲惫感袭来。
她累得闭了闭眼睛，胸腔里一股酸涩的情绪在疯狂冲撞。
寄人篱下的时候，每一次遭受冷落后她都在拼命反思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
所以才没能让养父母喜欢她，没能让异父异母的妹妹接受她……
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叶家人待她始终如畜生。
后来她想，她一个没父没母的孩子或许就该被这样，她不该奢望不属于自己的。
叶家人不爱她，后来程方奕也背叛她。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或许不会有人爱她了。
可现在，有人告诉她，原来她陷入自责和自卑的怪圈里无非自救的时候，她的亲生父母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他们还以为……她在叶家生活得很好。
“叶南倾。”程老爷子一边小心翼翼观察着她的神色一边小声道，“不管怎样，你在叶家好好长大了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南倾低气压的怒声质问，“苏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我父亲他对你那么好，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帮叶家人一起欺瞒他？”
程老爷子被叶南倾吼得一跳，尴尬地笑了笑，想要缓解一下紧绷的氛围。
“南倾，这不算欺瞒……”
他字还卡在喉咙里，叶南倾忽然拿起桌上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他的嘴角上。
程老爷子被砸得嘴角流血，痛苦地惊呼。
“程建宁！你真该死！”叶南倾在他跟前垂眸，暴戾地瞪着他。
说完，她仍觉不够地抄起桌上的一个烟灰缸，扬起手，要对着程建宁的脸狠狠砸下去。
程家人要拦，被唐毅带的人死死摁下去。
程老爷子惶恐地往后退，“不……不要……救命，放……放过我。”
他吓得尿失禁，自觉地招供：“是……是股份！我知道你手上有鼎盛集团的股份，所以我想让你嫁给程方奕。想让这笔股份我想归程家所有。”
“我知道苏深定了你跟顾家那小子的婚，所以你在云城的一切，我不得不瞒着。”
“我更不能让你父亲知道你在叶家的状况后把你从叶家带走，不然程方奕就没机会了。”
“……”
叶南倾红着眼眶将手中的烟灰缸狠狠砸在程建宁面前，身子止不住地发抖。
她眼神阴冷得可怕，里面是弥天恨意。
叶南倾竭力控制着杀意，急促地深呼吸着，没注意到会客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一双手有力地环上了她的腰，男人温润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倾倾，冷静，这些账，我们慢慢跟他们算就是。”
“他们欠你的，全部都要还给你，但你绝对不可以冲动地要了他的命。”
“我怎么冷静？”叶南倾拿开他的手，崩溃地靠着墙慢慢蹲下去，“因为他们一个微不足道的贪念，毁了我好多东西。”
“你不知道，如果不是上帝眷顾我，我……”
我根本就没办法跟你重新开始的啊。
她会按照程建宁的设计，一步错，步步错，一直错下去，至万劫不复。
她泣不成声地将手覆盖在脸上，任由泪水顺着指缝滑落下来。
“肆寒，你知道，我们能像现在这样有多么不……不容易吗？”
顾肆寒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哭成这个样子，满腔只有对她的心疼。
他在她面前蹲下神来，缓缓拿开她被泪水浸湿的手，粗粝的手指轻轻覆在她眼角，替她拭去泪水。
“倾倾，我们不哭了，好不好？”
再哭，他心都要碎了。
听到他心疼到微微颤抖的声线，叶南倾深吸一口气，竭力平复呼吸。
她借着顾肆寒的身子站起来，带着锋芒的眸子一一扫过程家的众人，冷声道：“这样贪得无厌的一家人，真不该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
说完，她厌恶地离开。
程方奕被叶南倾眼底的那一抹绝情给深深刺痛，他追上去，急声解释道：“叶南倾，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事情。”
去了云城以后，老爷子的确一直催促他接近叶南倾并且跟叶南倾订婚结婚。
但是从来没有正面告诉过他原因。
他没有想到，老爷子居然曾经跟苏家人如此亲密，更没想到老爷子居然在幕后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
叶南倾没有回头，只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程方奕，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可以肮脏到如此地步。”
“但现在我知道了，你们程家人，骨子里留的是一样的血。”
“你的自私自利，是天生遗传，无可改变。”
程方奕愣住，眼神一寸寸地变黯。
“叶南倾，你刚才说不会放我程家的人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上，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过我们一马？现在我们已经受到惩罚了。”
“程方奕，你这话说得很有意思。”叶南倾脚步顿了顿，“希望以后你能继续保持你的生物多样性。”
程方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