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
*
十五岁那年，我遇到了一个女孩，她瘦弱地站在人群里，卑微又倔强。眼睛那么亮，其中的野心和欲望一望而知，却又带着惹人怜惜的脆弱。
我一眼便相中了她。
大夫人怕我影响大哥，想要用女人诱我，教我学坏。可她不知道，我已经足够坏了，比她能想到的还坏得多。
我顺势选了个最顺眼的。
一个小小的瘦马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
雪凝跪在我面前，卑微地祈求我，说她还有个弟弟和姐姐，求我将二人一起赎了。
多可笑啊，一个奴婢，居然还想要亲人。
我告诉她，感情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除了拖累和负担，一点用也没有。
“我一辈子陪在您身边，求您，求求您……”
一辈子啊。
那一刻，我的心动了。
我生来凉薄，身在这吃人的宅院里，从未有一件东西是真正属于我的。如今有人许诺，要陪伴我一辈子。
我高高地俯视她，带着审判和鄙夷，因为我不愿承认，我无法拒绝那双眼眸中流出的泪。
雪凝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学什么都很快。
无论是学识还是教养，只要是我教的，她都能很快掌握。
就像是一块璞玉，经过我的打磨，开始透出高贵的本色。
她比整个彭城的贵女加起来还优雅，美丽。
我爱她。
爱她的本身，更爱她在我身边的陪伴。
一辈子。
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我耐心地等着她长大，一点一滴地呵护着她长在这宅院中。无论外界的风霜刀剑，我们的小院永远是充满欢笑的乐园。
雪凝很乖，知情识趣，对我说的话总是言听计从。我理所当然地认为，她的本性便是顺从。
那两年，我过得很快活，比前十几年加在一起都快活。
可是，生活永远不会叫我好过。
雪凝妹妹渐渐大了。
越来越耀眼，小小的院落挡不住她的光芒。
就连大哥，一向以君子自诩的大哥，都隐晦地问过我几次。
亲手养大的妹妹，怎么能拱手让人呢？
什么都要跟我抢，连我唯一拥有的妹妹都不放过，被逼入绝境的人是疯狂的，我只想保护我的小院。
血腥的事情越多，我越兴奋。
我慢慢布局，只为做上家主之位。忙碌叫我忘记伪装，我暴露了阴暗的一面。
妹妹见到我杀人。
我以为她不会害怕，至少会理解我，我以为这些年下来，我们足够了解彼此。
但我错了。
雪凝开始躲着我，不再甜蜜地叫我宸枫哥哥。
我很嫉妒，那感觉像是日夜被蚂蚁啃噬心脏，我嫉妒所有她温声细语的人，我嫉妒他们能够被她温柔以待。
我只是爱她。
我只是想要我们的一辈子。
我失去了母亲，被扔在小院孤孤单单的长大，我想要陪伴，属于雪凝的陪伴。
家主的身体不好，大夫人为我择妻。据说是位淑女，还能为老病的家主冲喜，大哥劝我接受。
接受……
这些年我总在被动地接受，这感觉叫我如此厌倦。
我为什么要接受！
我想要主宰，我想要掌控，我想要得到雪凝的爱。
可她不爱我。
我感觉得到，我以为这是她年龄还小的缘故。
妹妹那么小就来到我身边，她分不清爱人和亲人这很正常。
我能叫她分清。
我要将她疼爱的弟弟送走。
我还设计了一场苦肉计，我要满身是血地倒在她怀里，我要她爱我。
可是，当我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雪凝不见了。
一辈子这样短吗？
妹妹怎么可以说话不算？
我不懂，却彻底疯狂。
当我扫除一切障碍，做上家主之位后，我开始寻她，拼命地寻她。
可我的雪凝，却像是人间消失一样。
遍寻不见。
直到，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章熙。
不得不承认，起初我是欣赏他的，可命运就是这么爱捉弄人，我寻找的妹妹，我的妻，就隔着一道屏风，在离我不足五尺的距离，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
变成章熙心爱的岳姑娘。
岳桑落。
后来我才知，妹妹是不喜欢雪凝这个名字的。这名字于她，是耻辱。
可这名字却是我们的开始。
雪凝，我喜欢这个名字。常将这两字含在齿尖，好叫我冰凉的心有点甜味。
我执着地爱着她。
执着地等着我们的一辈子。
可我再也等不到了，几次相遇，匆匆而别。
她身边有了别的男人，我终于在她眼中看到爱意。
原来，她不是不会，她只是不爱我罢了。
我讨厌京城没完没了的大雪，我讨厌这里冷冽干燥的空气，可我更讨厌再也没有雪凝的江南。
我没有家了……
原来一辈子这样长。
原来，那年的承诺，不过是淘气的小女孩开的玩笑而已。
困住的，却是我的一生。
留在十五岁，最好年华的我。
当她最后一次来看我时，我对她说了再见。
“再见，妹妹。”
这是一个执着的疯子，能想到能做到的最浪漫的告白，那便是——
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