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橙黄橘绿时 >第27章 家家雨(7)
    春节前,孙开祥单独找琅华谈过。施惠要娶汪家女儿了。

    琅华闻言面上一冷,随即嘴角轻蔑,取笑父亲,“你宝贝独种结婚你招呼我干什么,送礼?放心,肯定会送的。我送尊纯金打造的送子观音。保佑孙家的香火,生生不息,且代代男孙。”

    话音刚落,哐啷一杯茶盏落了地。孙开祥早不能饮茶了,但一辈子喝茶的习惯,到了,只能每天变着花样地喝点麦冬、霍山石斛、大麦茶等,来免得白水的寡淡罢了。

    这些年,孙开祥眼里,施惠和琅华几乎是一个辈分。他也从来没本事把他们分出个姑侄长幼来。

    施惠不稀罕琅华任何的娇纵,天高的大小姐脾气也由着她去;

    琅华也从来没把施惠当哥哥的遗孤。她一心觉得父亲重男轻女,这些年,所有的心思都搁在了孙子身上。

    孙开祥一言以蔽之,他是你哥哥的孩子,嫡嫡真真的。这么多年,你哪回正眼瞧过他?

    琅华也冲父亲拍案,那你呢,这么多年,你有几回正眼瞧过我。

    孙开祥回,我不瞧你?我由着你这些年亏了多少钱,折了多少生意。你那个店,今天饶这个朋友,明天那个朋友免单。成天个招猫逗狗的,日夜颠倒地玩。琅华,你但凡有一天立得起来,我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样。临了,只剩一个女儿,还要费元气地和她吵。

    琅华苦笑,总是这样,好没意思。她说,我和哥哥两个加起来,都不如你选的外人。

    她不怕惹恼父亲,在她眼里,施惠和孙津明都是!

    他们通通都是外人。是你的棋子,傀儡、走狗。你们这些男人,永远不肯承认这个世界上,你们依旧比女人享受着很多既得利益。

    父女俩没谈妥,孙开祥没辙,最后只能发话,琅华,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保不齐会改遗嘱。

    琅华扭头就走,春节没在家里露面,整整一个正月也没归家来。

    还是孙施惠打电话给她,说你再不着家,老爹是不是有你一半,还管不管?

    琅华不听他废话。

    孙施惠只知会她,爷爷这几天不大稳定,你可以不回来,但我不可以不通知你。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琅华。

    琅华这才开车回来了,还没进门就看到了汪盐。她嫡亲侄儿的正经妻子了。

    前院倒座房的东南角,还挂着新囍的灯笼。汪盐站在那对红灯笼下,着实的缥缈、失真。

    饶是琅华这种交际圈里不乏手帕交是明星的,也得承认,有些人的骨相,天生就是男人的温柔乡。

    汪盐漂亮极了,她就像那种工薪阶层养出的金凤凰一样。哦,她不是凤凰,是猫猫。他们都作怪地喊她猫猫。

    这只狐狸般的猫猫,惯会吊男人心肠。琅华万分鄙夷,她很看得多,很多男人年纪一到,就爱一些简单的好拿捏的新鲜皮囊,来满足他们中年了却未见得有所精进的寂寥与自尊心。偏眼前的汪小姐有本事让男人反着来,施惠抓不住她,便从肖似她的找慰藉。那个康桥,像极了温柔妩媚又不违逆他的汪盐。

    可惜再像也不是。施惠掉头就把对方扔到脑后了。康桥得了他的资助,倒也脱离她原本的圈子,好好去抓别的她想要的了。

    陈芝麻烂谷子过去也就算了。琅华见不惯的是,汪家掉头又把女儿嫁过来了。

    图什么。哼,图她父亲两脚一蹬,他们的女儿就真得飞到高枝上了。高枝上的猫猫。

    庸俗可笑。

    汪盐打七岁第一次遇到琅华起,就直觉对方不喜欢她。

    无来由地。

    这么多年过去,始终如此。

    今晚这样的碰面,倒省了许多弯弯绕绕,避讳还不如直面。汪盐不说许久不见的冠冕话,只问话和琅华打招呼,毕竟她是晚辈,“你也是刚收工吗?”

    琅华快一步跨进门槛石,头也不回的轻蔑声,“我倒是忘了恭喜你了。”

    二人脚步一前一后,一重一轻地往院子里走。

    汪盐不卑不亢地接过琅华的恭喜,“谢谢。”

    游廊下,一段距离一点灯。明昧里,琅华不禁扭头过来看答话人,取笑比挑衅多一点。心想还真是不一样了啊,敢接招了。

    她不高兴和她周旋,径直去父亲院里了。

    汪盐回他们院子里放东西的工夫,碰上才服侍爷爷吃完晚饭的齐阿姨,手里端的托盘,一只碗不小心崴下来。汪盐顺手帮齐阿姨扶住。

    齐阿姨也客套地问她吃了没。

    孙家鲜少能有一起吃饭的机会,不是你不在,就是他不在。齐阿姨也就习惯了不提前帮他们备菜。索性家里食材不缺,施惠和琅华也一向烧什么吃什么。

    “还没吃。我先去和爷爷打个招呼。”汪盐说着,往他们院子去。

    “你要吃什么,我可以去做。施惠说你喜欢吃鱼,家里正好还有冰鲜鲈鱼。”

    “他……”汪盐回头望一眼齐阿姨,想想算了,忙正事要紧。

    等汪盐放下东西,去和爷爷打招呼。琅华在里头,孙开祥免不得几句雷霆脾气,当着汪盐的面,教子的样子。

    汪盐干脆找了个借口出来,来免得她一个外人在,琅华更是不舒坦且置气。

    父女之间,怎么吵嚷,都是关起门自己的事。

    偌大的一个院子,她也不好就扭头回房里。

    往前院去,顺着灯光摸到了厨房里。

    齐阿姨正忙碌地给他们准备晚饭,她当真在剖鱼刮鳞的。汪盐卷起袖子说帮她,齐阿姨不肯她沾手,又要她再想一个菜,或许施惠也会回来吃。

    上学那会儿,学校宿舍区有小食堂。条件好的学生经常去后面开小灶。

    读书的孩子嘴巴都淡,那时候最畅销的菜永远是川渝菜。

    不是水煮鱼就是水煮肉片或者毛血旺。

    有回,孙施惠他们在那打牙祭,汪盐和同学正好在那吃泡面。他端过来一盆水煮肉片给汪盐,她问他,“干嘛?”

    “吃不下了,给你们了。”

    “谁要吃你剩下的。”

    “你个猫眼看清楚,刚端上来的。”他说他不喜欢吃黄豆芽,要绿豆芽的。偏偏老板还是放的黄豆芽,他们篮球集训又提前了,干脆不吃了。

    汪盐问齐阿姨,家里还有里脊肉和绿豆芽吗?

    有的。齐阿姨问她要怎么做?

    汪盐说她来吧。

    二人在厨房里说着,琅华过来问什么时候可以吃饭?听到要烧水煮肉片,而准备的打底却是绿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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