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王尚书夫人领着两个女儿来见礼,我见其大女儿蕙质兰心,温婉可人,改日我将她们邀来宫中,你见见。”皇后说。
“儿臣暂时不想娶亲。”
他的病还没痊愈,脸上一点血色也无。
皇后心疼地望着他,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那丫头性子那般跳脱,不适合当皇家的媳妇,更何况她还是云家女,你若不能……”她没继续说下去,诸葛彧却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言。
云家在朝中地位特殊,与其说忠于朝廷,不如说只忠于皇帝一人,云家女与皇家的牵扯除了入宫为妃不作他想,如果他娶了她,势必会招来皇上的忌惮。
诸葛彧绷紧了下颌,娶她将面临着什么他何尝不知,可自知她是云家女起,他从不曾有过片刻放弃的念头。
皇后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子打小性子就倔,受了委屈从不哭闹,只默不作声地忍着,心思还重,她真担心有一天他会憋出病来。她一直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人相伴一生,却没想到他居然看上了野性难驯的云善柔。
“以后的路荆棘丛生,万般险阻,你可想清楚了?”
诸葛彧想起那双清澈的眼眸,坚定地点头:“母后,儿臣非她不娶。”
皇后纵是万般心疼,此刻也是无法,三个儿子里,他最有主见,也是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子的,可若他此时娶了云家女,恐怕再与那个位子无缘了。
“云家怕也不会答应吧?”云家会为了女儿置家族荣辱兴衰于不顾吗?
“儿臣自会筹谋。”诸葛彧沉声道。
皇后知道他自小是个有成算的,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
诸葛彧与皇后谈了许久才离开,转身又回了长乐宫,却并未去拜见太后,而是直接去找云善柔。
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声,轻轻一推,门从里面插上了。他在门口徘徊了良久,最终斜倚在门上。
“我知道你在里面。”
一门之隔,云善柔安静地靠在门边,出神地看着阳光从窗口洒进房间时空中飘浮着的细小微尘。
她还记得初次见他时的情景,当时觉得是上天怜惜她,所以特地将他送了过来,现在想想,一切都是算计与谋划,是她自己遮住了双眼,只看她想看到的,怨不得他一星半点。只是人不都是这样,把所有的错都归咎到别人身上,自己才能舒坦?所有人都是这样,知道如何才能让自己好过,她也不能免俗。
说到俗,她着实算是个俗人,虽不捧高踩低,但斡旋于天地间,却也仗势欺过人,虽极力想过得洒脱,又难免委曲求全,究其原因不过是还舍不得这颗脑袋,和这一腔的热血罢了。
诸葛彧又说了许多话,只是她一直在走神,也没注意听,不过最后一句她听清楚了,他说:“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委曲求全,一切有我。”
嗯?
云善柔撇嘴:好像你能护得住我似的!
诸葛彧说完这句后再没说话,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云善柔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不觉又出神了半晌,他似乎一直在践行当初的承诺,他向来是个重诺的。她后来再也没有梦到他,与他曾经的交集也没记起来,她不知道云三和他是怎么相处的,如果有一天,他知道她就是云三,他又该以何种心态面对她?
让她意外的是,诸葛彧自那天后除了请安,居然再没与她多说一句话,诸葛烨也没吃到暗香浮动,因为她实在累得爬都爬不起来了。
如此这般过个半个多月,她的言行举止已颇有名门望族女子的端庄典雅风范,举手投足也一派娴静安然,一颦一笑也与那些贵女如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
“果然没有母后教不好的孩子,这才不过半个月,这丫头就脱胎换骨,像换了个人。”皇后也对她赞不绝口。
“谢娘娘夸奖,娘娘母仪天下,恩慈黎民,天下女子无景仰,民女亦是其中之一。”云善柔标标准准行了个礼,最近皇后似乎对她青眼有加,再没找她的麻烦。
皇后掩唇轻笑:“难怪母后这么喜欢她,不如,母后让她也到我那里也住些日子吧。”
云善柔唬了一跳,那她何年何月才能出宫?
“娘娘日理万机,身边有的是善解人意的姐姐,民女嘴笨手拙的,就别过去碍您的眼了。”说完,她可怜巴巴地望着太后。
太后笑着睨了她一眼,对皇后道:“她进宫也有些日子了,该回去了。”
云善柔这才松了口气,讨好地往太后跟前儿站了站。
皇后装作没看见,端起茶杯吹了吹,小啜了一口,这才问太后身边的董嬷嬷:“太医今天过来请平安脉了吗?”
“来了,正在门口候着。”董嬷嬷躬身回道。
“宣进来吧。”皇后说。太后每半月请一次平安脉,皇后每次都会亲自陪着。
一个宫女出去,一会儿领着太医进来,太医将药匣子放在几上,让太后伸出右手,认真地把起脉来。
“太后脉像平稳,凤体康健,天气渐热,还应少进食些寒凉之物。”
“年纪大了,倒还贪起凉来了,”太后闻言笑了起来,收回手,指着云善柔道:“也给这丫头看看吧。”
太医抬头看去,见是个端庄娴静的妙龄少女,不知如何称呼,只得道:“请姑娘伸出右手。”
云善柔正讶异着,闻言只得过去在太医对面坐下,伸出右腕放在几上。
太医切了一会儿脉,又细细打量她的脸色,半晌,才慎重开口:“姑娘可曾受过寒?”
“一年前落过一次水。”
太医点点头:“这就对了,姑娘落入冰水受了寒,又没有好好调养,致寒气入侵五脏六腑,不知道姑娘最近可服了什么药?”
云善柔将家中大夫开的调养方子告诉了他,他听后点点头:“给姑娘调养的大夫想必是个中圣手,姑娘只需按着方子再养个三年五载当无大碍。”
皇后皱眉:“要这么久?她这身子亏损的这般厉害?”
太医是老人精了,估摸着眼前的女子又是哪家要送入宫里了,斟酌了一番道:“体虚血亏,幸好姑娘底子好,以后只需注意保暖,当无大碍,只是于子嗣上会稍微艰难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