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彧让庞建领着一众侍卫去前面等着,他则下马走到云善柔面前。
“你怎么来了?”凌厉的眉眼瞬间罩上了一层柔色。
“你要出门?”云善柔仰起脸望向他。
“嗯。”诸葛彧低头看她,她身形娇小,正好隐在他的身影里。
“什么时候回来?”云善柔见他一身玄衣,那些侍从背着包裹,似是出远门的样子。
“半月左右。”
阳光晒在背上暖融融,温暖又舒适,诸葛彧忽然有种错觉,他们两个这样,特别像是丈夫要出远门,妻子不舍地送至大门口。
“那我等你回来。”
云善柔说完,他恍惚了一下,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你真的要等我?”他笑了。
即使他脸色依然苍白不见血色,云善柔还是被他明晃晃的笑闪了一下,呼吸一窒,心漏跳了一拍,他总能轻易撩拨她的心神。
她点头:“你不是一直在等我来吗?”
诸葛彧眸色渐深,深深地望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道:“我会早去早回的。”
云善柔应了一声“好”,随口叮嘱道:“路上注意安全。”
诸葛彧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浓,望向她的目光灼灼:“我会的,你不必担心。”
云善柔脸一热:“我才没有担心你……”
诸葛彧唇角微勾:“我懂。”
云善柔瞪他,眼睛圆溜溜的,里面盛着潋滟波光。
诸葛彧低头,望着她眼中自己的影子,忽然觉得此生足矣,他喟叹一声,伸手过去牵她的手,被她躲了过去,袖角滑过他的手指,他摩挲了下手指,好整以睱地看了她一会儿,尤自不放心:“如果无聊,就去找芩儿玩”。
这是拿她当孩子哄吗?
云善柔无语看向他,他又笑了笑,冲她挥挥手后翻身上马,一人一骑很快消失在街角。
她在原地站又站了一会儿,直到紫槿喊她才转身回了马车上。
这个男人不管以什么面目出现在她的面前,她都无法抵挡,就这样放弃,她到底心有不甘,可是就这样原谅他,她心里又堵得厉害。
日子就在这样纠结矛盾中过去,这天,她照例去巡视铺子,却在云鬓馆遇到一个男人,还是个年轻俊俏的男人。云鬓馆虽然对外号称不拘性别,但是客人仍然都是娇滴滴的大姑娘小媳妇,开业至今也没见过一个男客。
男人独自坐在等候区,面前放着一杯茶,望着袅袅白雾发呆。
“咱们店里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男客?”云善柔悄悄走到春依身边问。
春依白了她一眼,一副“你在做什么梦”的表情。
“他是来找你的。”
“找我?”云善柔又打量了男人一遍,确定自己不认识他。
“他自报家门了吗?”她问。
春依摇摇头:“他只说是故人。”
“你们怎么不问清底细就放他进来,也不怕某些心思叵测的男人将我拐去卖了?”她以前从未以真面目示人,哪里来的故人?
春依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把别人拐来就谢天谢地了,哪个不长眼的敢拐你啊!”
云善柔作势要打她,春依将滚圆的肚子一挺,她登时后退三步:“你们两个人,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你找我?”
男人起身打量着她:“云老板?”虽已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她的容貌惊艳了,她比想象中还要妩媚妖娆,与他所见过的女商人截然不同。
“正是,你是?”
“我是锦儿的表哥。”
男人名叫杨峻,是锦儿外祖母的表妹的女儿的儿子,小时候家中曾受过夏家照拂,自夏家出事便一直在找夏家被发配的一双儿女,半年前找到锦儿的弟弟,他已经病入膏肓,不到半月便殁了。前些日子得知锦儿入狱,又探听到云善柔一直在为她四处奔走,便寻了来。
云善柔将他请进内室,一进门,杨峻便郑重地向她深深一揖,感谢她照顾锦儿表妹。
云善柔回了一礼:“咱们之间便不必客套了,你可有救出她的办法?”
“在下在都察院任右佥都御史,曾有幸调阅了当年的卷宗。”杨峻将查阅的内容告诉了她,云善柔这才知道,夏家谋逆案的主审官竟是姜太尉,锦儿当时的未婚夫婿姜束文的亲爹。
“这有违规制。”连她都能看出来,当时的文武百官却没一个指出来,这案子最后仍是判了,其中牵扯到的怕不只一两个人。
杨峻“嗯”了一声,继续道:“就在事发前两个月,姜家与夏家忽然解除的婚约。”
“这么巧?”云善柔挑眉,看来早有预谋,她顿了顿,突然问:“依你看,要如何救出锦儿?”她想先探探他的底。
“翻案。”杨峻面色冷峻,目露寒芒。
云善柔眸光微闪,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如何救?”她问。
“我手中搜集了一些有利证据,只是要想旧案重提,却需要一个地位卓然的人来提。”杨峻紧紧盯着她。
“谁?”他的目光过于炽热,云善柔大约已经猜出他说的是谁了。
“二皇子诸葛彧。”
果然如她所料!
云善柔皱眉。
“杨公子如此大的本事,还来寻我作甚?”他有备而来,将她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杨峻又是深深一揖:“在下并非有意冒犯姑娘,只是事出紧急,不得已出此下策,还望云姑娘海涵,日后姑娘若有差遣,杨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云善柔不悦地望着他,即使知道他救人心切,她心里依旧不舒服。
“请云姑娘救救表妹。”杨峻长揖不起。
“锦儿是我的人,我自会想办法去救,但是你,我很不喜欢。”云善柔冷冷说道。
杨峻苦笑:“若能救出表妹,杨某任姑娘处置。”
这话说得万分诚恳,身份也降到了泥里,云善柔心口的郁气消散了些,看在他尚算得上有恩必报,她暂时不与他计较。
“你且等我通知吧。”她说。
杨峻面上一喜,这才站直身子。
他频频行礼,看得云善柔脑仁儿疼,她虽不喜他,无奈他礼节周到,她不好发火,只想匆匆打发了事,此刻见事情谈完,她忙开门送客,不期然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她抬头,眼中映入一张风尘仆仆的脸,胡子长了,嘴唇也有些皴裂,只一双眼睛熠熠生辉,此刻正低头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