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年代初，老百姓才刚刚填饱肚子，生活质量还谈不上。
在内陆地区的人，不临河不靠海，除了过年过节，一年也闻不到点腥味儿。
馋鱼吃？就去买点咸鱼或者鱼干了。
你可以留意到身边的人，爱吃咸鱼片片的，八成是小时候捞不到鲜鱼吃的。
在河床大集占住位置，叶飞费力地想把车腿支起来，几次都失败了。
瞅瞅旁边，左边一个摊位也来得早，摊主是个颧骨挺高的干瘦女人，30多岁，穿着花棉袄在卖干鱼。
叶飞看过去求助，刚想说大姐帮搭把手吧，对方脖子来个90度转弯，把脸转向了一边去了！
这花棉袄，真忒么小气！叶飞心里嘀咕。
别看这一百斤的鱼，你在路上用车驮着跑没有问题，但是想在一侧把自行车支腿立起来，还真需要会用力气。为啥？重量全压在车后座上呢！
此时，一位身着黄色军大衣、头戴军帽的中年人见状，上前抱住车座用力一拖。
ok！车子支起来了。
叶飞连忙道谢，长吁一口气、摸一把额头的汗后，才来得及打量这位大叔。
四十多岁，方脸浓眉，黑黢黢的脸，额头有一道疤痕特别明显，再加上一身军装，绝对电影里的正面人物。
叶飞所在的摊位，坐镇市场东口，正冲着蒲霞县城的商业街一侧。
在他这停车这一小会儿的工夫，已经有四五个人像猫儿似的围拢过来。
没办法，鲜鱼的腥味就是大啊。
“这是鲜刀鱼啊，多少钱一斤！”
“个头真不小，哪儿来的货？”
“六毛？给我来四斤！”
……
看到个半大小子摆摊卖鱼，逛大街的城里人很容易爱心泛滥，都愿意支持一下。谁家没个孩子呢？
当然，你也不用操心受骗，毕竟孩子不太会偷奸耍滑、坑买拐骗。
看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叶飞热情地招揽着，心里乐开了花，这买卖挺顺！
杆秤，对叶飞来说有些遥远了——一手提着提手，另一只手摆弄秤砣笨笨的，几次闹出笑话，秤砣差点掉了！
可他毕竟是理工科出身，又有前世的记忆，卖了三五份鱼，又练习了几次，还是很快就上手了。
半个小时的工夫，叶飞一共卖出了9份鱼。其中，有个顾客是单位食堂的采购员，一下子买了10斤，还说好的话下次来了还买，算是个大客户。
叶飞大体一盘算，已经售出是38斤了。
做买卖，有时就是顾客是一阵一阵的，因为大家都有个从众心理。
只要一闲下来，他们最爱算计挣了多少钱。
不管对谁来说，数钱玩儿，都是美滋滋的的好心情。
叶飞脑袋里转开了小九九，一斤6毛，38斤就是22元零8毛。自己这一车100斤的成本才20元。
这才多大会儿啊，回本了！
重生后的第一次买卖，成了！
逛早市的人也多起来。市场上摆摊的基本都到了，彼此都紧挨着。
叶飞留意到，左边那个“花棉袄”不太对劲儿。
这一早上，顾客大都奔着鲜鱼去了，她的货一份没走。
小屁孩，敢抢了姑奶奶生意！
“小伙儿！这地方是俺摆了多年的摊位，你明天不能在这儿了！”坐地户的毛病来了，女人一脸颐指气使地说。
叶飞面无表情地瞅瞅她，心想：老话说同行是冤家，这不是明显嫉妒吗？市场又不是你家开的！
叶飞不吃她那套，调侃道：“大姐，你把这集市买下来了吗？还不准别人卖货啦。”
女人恼了：“小屁孩哪来些毛病，再来把摊给你砸了！老娘做了一辈子生意，还怕你个毛头小子抢？”
这吆喝声声震四邻，周围人都把目光齐刷刷投过来，眼神中对叶飞充满了同情。
叶飞感觉胸口一热，一股无名之火冲上来。
一个摆摊的泼辣女人，也想欺行霸市？还欺负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他想，这女人叫自己爷爷也不过分，我重生前都比你多过了几十年呢！
“那最好了！我明白告诉你，明天我还来。你不砸我的摊你是王八。谁敢动我的摊一下，我让他变成王八！”叶飞懂得应对这种小生意的策略，眉头一皱，狠话就爆来了！
”花棉袄“大概在集市也是知名人物，哪受得了这股气。
她一边爆着粗口，一边把货挡在了叶飞驼篓筐前，气焰嚣张。
叶飞上前飞起一脚，直接把她的筐子踢到一边。按着，又一脚，把一个盒子踢翻在地。
用手指着“花棉袄”骂道，“再摆，我把你踢下河床去！
……
见叶飞是个狠角色，“花棉袄”气得直翻白眼，登时不说话了。小商贩欺软怕硬、色厉内荏的一面暴露出来了。
叶振国和叶大海从另外一头闻声跑过来，追问怎么回事……
叶飞故作轻松地笑笑，说没事，把他们推走了。
对于不同商业层次和从业人员的特点，没有什么人，比叶飞这个曾经的记者和创业者了解的更多。
如果说农贸大集是最低端的商业模式，那么小商贩就是最低层次的生意人。
这种层次的商贩，少有人能考虑到诚信啦，长远发展啊，生意规则啦，这些上台面的东西。
他们往往只顾眼前利益。一些素质低的，欺软怕硬是常态，可能为一个客户、一点点地盘、块儿八毛的小利甚至谁的吆喝声大，都会吵起架来、动手推搡起来。
对于“花棉袄”这类人的心理，叶飞拿捏的死死的！
像这种小贩，当发现便宜占不到，碰到硬茬子时，为了保住自己的生意，就会马上服软！
围观的人哄笑声中散去，有人还幸灾乐祸地议论着：
“自己找的！活该这小伙子教教她怎么做人……”
“小伙那鲜刀鱼真不错，蒲霞找不出第二家！你看那老娘们，成年卖了些什么呀！”
……
叶飞闲下来，大声吆喝着，“渤海湾新鲜大刀鱼哩！6毛一斤，跟冷冻鱼一个价啦。”
那位部队干部一直在旁边观战，看着叶飞忍不住笑了，问：“小伙子，你干买卖几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