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莱说谢易阳担忧她的身体,务必让她在行宫好好歇息两日,不可随意走动,然后穆莱送给她一块儿精致的木雕。
这木雕是谢易阳用左手雕刻的,不如右手雕刻的灵动,但也能看出来这雕刻的美男子是谢易阳。
谢易阳说宋云熙见不到谢易阳的日子就看看木雕,便不会想念他了。
“骗子。”
宋云熙把玩着木雕小人,嘟囔着。
两日下来,她越看着木雕就越想要见到谢易阳,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谢易阳身上,看着他吃饭睡觉,甚至连如厕都想看着。
“公主,您说什么?”
东珠一边做着打扫,一边瞧着宋云熙手里的小人,不禁摇了摇头。
才两日的功夫,这木雕小人都被宋云熙摸得光滑亮泽许多,她家公主必定是害了极严重的相思病的。
“骗子,谢易阳就是个骗子,说什么看小木雕就不会想他,可是我……”
说话间,宋云熙委屈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可是我还是想他,加倍地想他。”
“公主既然想他,不如就去丞相府看看他,兴许这时候谢丞相心里也想着您呢!”
丞相府佛堂内,谢易阳一席素衣布袍,跪坐在蒲团上,手执念珠,面向佛祖,正在念经。
这副虔诚的模样大概是打动了巴掌大的小花花,小家伙跌跌撞撞钻进佛堂,就在谢易阳腿边儿喵呜喵呜叫着,搅得他根本没法潜心修佛。
“小花花,不要闹了好不好,去院儿里玩会吧!”
谢易阳极温柔地朝小花花讲着话,分明说着想要让小花花离开的话,可左手手指还是忍不住一遍遍抚摸小花花毛茸茸的后背。
“嗬,原来大名鼎鼎的谢丞相是躲在佛堂里逗猫,怪不得我去你卧房,去你书房,去小花园都没找到你。”
一个大男人,又是个叱咤朝堂多年的丞相,被人说逗猫玩,听上去总有种丢面子的感觉。谢易阳缩回手,反驳:“我没有逗猫,我刚刚是在念经。”
“念的什么经,再念给我听听?”
谢易阳刚要开口,这小花花就把小脑袋瓜凑到谢易阳的左手手心儿处,卖力地蹭他手心儿,让他摸它。
“要不你也别陪佛祖了,来陪陪我,陪陪咱家猫,多好!”
宋云熙从谢易阳手中将小猫抱起来,然后出了佛堂往小花园的秋千处行去。坐在秋千上靠着谢易阳的肩膀,一边晒太阳,一边撸小猫,光想着就惬意得让她呵呵傻笑。
“入冬了,在外面时间久了,会冻坏的。”
片刻功夫,谢易阳不知从何处拿来个琉璃杯,杯中盛着热气腾腾的香茶,杯上有盖,可让香茶的热气不至很快散去。
“没事,我穿得多,不冷。倒是易阳,你穿得单薄,恐怕要冻坏的。当初在藏宝阁,我瞧见了阿希赠送来的吉光裘,那衣裳若是能穿到你身上,定会在片刻功夫让你浑身暖得透透的。”
“我不冷,再说吉光兽数百年才能遇上一头,那样的衣裳真穿到身上是会遭报应的。”
谢易阳已经坐到宋云熙身边,双腿用力蹬了蹬脚下的土地,秋千便晃动起来。
宋云熙将环抱谢易阳的双臂又紧了紧,生怕谢易阳会突然跑走。
“你这是在吃佛祖的醋吗?”
谢易阳笑出声来,忍不住又捏了捏宋云熙的鼻尖。
“我这鼻子迟早要被你弄丑。不是你说的嘛,当初在福宁寺,你本打算出家的,要不是偶遇了我,恐怕你这时候已经是个和尚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和尚丞相。”
“出家我倒是真想,只是现在琐事繁多,难以心绪安宁。”
宋云熙听这话有些生气了,从谢易阳怀里起来,道:“你觉得你与我之间的感情是琐事?”
“自然不是你我之间的事。”
谢易阳皱眉,自觉刚刚口无遮拦,一时说错了话。
“你有事瞒着我?”
宋云熙聪明伶俐,谢易阳一句错误话,一个错误的表情都有可能让她猜出这背后隐藏的事情。
“祭祖的刺客不会是你……”
“自然不是的,云熙你莫要多想,总之无论我做什么,都不会让你身处险境的。”
离开丞相府的一路上,宋云熙一直在想着谢易阳隐瞒她的事情,最终猜测出那些被活捉的刺客都是被谢易阳所暗杀,目的是为了灭口。谢易阳这人在乎的人不多,这件事与宋云熙没关,那就极有可能与她还始终未见过面的嫣长公主有关了。
嫣长公主是前周太子妃,前周被大宁灭国后几十年来一直筹谋着复国,如今灭了大宁已无希望,她便想要诛杀北柔小皇帝,或者离间谢易阳与小皇帝的关系,逼谢易阳反叛。
宋云熙死死攥着裙角,面容越发凝重起来。
若是一切真如宋云熙猜想那样,谢易阳一面要保护小皇帝,一面要保护嫣长公主,还要防止德王之辈的暗害,他的处境就万分艰难了。
“东珠,我们不回凤仪行宫了,我们入宫请求见皇上。”
既然不能阻止嫣长公主这个宋云熙都不认识也没见过的人继续采取报复的举动,但劝解小皇帝,让他继续全身心地相信谢易阳,宋云熙觉得她还是有把握做到的。
慕容麟依旧是在金虎楼中,不过不是喂老虎,而是在批阅奏折。从前他以为谢易阳是毫无保留地忠心于他,为了他,为了北柔肝脑涂地,可自从发生祭台刺客突然暴毙这件事,慕容麟突然觉得他身边的人都是不可信的,他的易阳哥哥也一样。
说到底他不过就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有什么能力服众,凭什么让谢易阳这样一个天下难遇的英才做他的人臣,为他效忠呢?
也许就像坊间传闻的那样,谢易阳早晚会取代他,成为北柔新的皇上,到时候将北柔改为大周,也算是给大周的遗老们,给嫣长公主一个交代。
慕容麟心中生出了不可磨灭的恐惧,恐惧他会像他哥哥一样被人赶下皇位,走投无路的时候在宫里自焚而死,连尸体都烧得面目全非,入不得皇陵,就被两个风烛残年的老太监拿着一席铺盖卷子包裹着,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想着想着,慕容麟忍不住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