挞沙见状，眼神立时变得奇怪起来，起初他以为她在跟自己玩什么把戏，于是死死盯着她那张脸观察良久，直到听见她浅浅的呼吸声，确认她是真打算睡了，一股无名火顿时又蹭的一下涌上心头。
“谁让你睡的！”他大步走过去按住棠梨的肩膀用力将其晃醒。
棠梨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他那张暴怒的脸，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
“怎么，我都要死了，还不让我在临死前睡个好觉？”
挞沙瞬间吃瘪，他本就是个话少的人，杀手都是沉默寡言的，对他们这种人而言，心里眼里从来都只有任务，他们只需要听老板说什么就够了，至于他们的心声，从来都没人会在乎，久而久之，自然也就不愿意说了。
所以此刻被棠梨呛了一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只是抓住她肩膀的两只手却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棠梨吃痛皱眉，要杀要剐，你给我个痛快，如果现在还不能杀了我，那就离我远一点儿，否则等我有了脱身的机会后，我一定十倍奉还！”
挞沙闻之不屑，“脱身的机会？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棠小姐，从这一刻起，等待你的只有死路，想活命，还是等到下辈子吧！”
棠梨撇着嘴懒得跟他争论，她这人从来都不信命，也从不在意别人说了什么，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会轻易放弃活命的希望。
更何况这可是虚拟游戏世界，任务没完成之前，系统不会让她死的。
只是想到那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好屁的狗系统，棠梨心里直呕血。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不露面，索性直接烧了cpu狗带算了，凡事都要靠她自己，要它有什么用。
挞沙不知棠梨在想什么，只是见她面部表情变化精彩，不免有些好奇。
“你在想什么？”
棠梨及时回神，一脸没好气地瞪他。
“我在想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跟自己手里的受害者都有这么多话聊吗？”
挞沙莫名被她的话逗笑，似乎是回想起了从前的种种经历，突然放开棠梨的肩膀，然后在她面前慢悠悠坐了下来。
“我跟别人没那么多话，因为他们在我眼里同路边的狗屎没区别，但是跟你，我倒有那么一点兴趣了，以前我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看上你，但是现在，我似乎有点懂了，棠小姐，你这人确实挺有意思的，只可惜，你很快就要死了。”
棠梨撇嘴道：“那我就拜托你在我死之前，让我消停一会儿吧。”
她说着便又闭上了眼。
挞沙却不管她的意愿，更不在乎她睡没睡，布满裂纹的右手缓缓抬起，在月光之下，虎口处的老茧清晰可见，但他视线专注的，却是手掌心的生命线。
“我出生在一个很贫穷的小山村，我们家四代单传，可想我的出生对全家人意味着什么，所以尽管家境贫寒，但我从小也从未缺过疼爱，父母甚至把他们的口粮都省给了我。
只是老天爷有时候就是喜欢捉弄人，或许我生来就注定要吃苦受累，所以在七岁那年，它早早在我的生命中安排了一场劫数。”
说到这儿，挞沙眯起眼睛有些苦涩地笑了一声，但很快又收起全部表情，快得如同一阵风。
棠梨想睡睡不着，听着他喋喋不休地讲起生平经历，口中默叹一气，颇有些无奈地睁开了眼睛。
“但你活到了现在，虽说与你父母的期望大相径庭，但也算走出深山过上了富足生活，你们这一行，应该挺挣钱的吧？”
“呵……”
挞沙再次被棠梨逗笑，俨然是没想到她的脑回路会奇特至此。
“确实挺挣钱的，我这些年攒的钱十辈子都花不完，怎么，棠小姐有兴趣入伙吗？”
棠梨撇嘴摇头，“我只怕有命赚，没命花。”
挞沙则冷声道：“说到底，你终究还是嫌弃我们这种人罢了。”
棠梨闻言，内心顿时一阵无语。
大哥，难道你觉得当杀手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她闭上眼抿抿唇，然后问：“那之后呢，你之所以走上这条路，应该跟那算命先生脱不开干系吧？”
“不错，因为他的一番卦词，导致我在家里的处境一夜之间翻天覆地。”
说到这儿，挞沙眼中毫不掩饰地露出一抹凶光。
“父母皆是愚昧之人，对算命先生的话深信不疑，认定我这辈子真的活不过十岁，自此便不打算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反而开始盼着再生下一个儿子，为此到处求神拜佛，甚至还吃了一些偏方，而我则过起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当然，他们一番折腾后，结果倒也没有辜负他们所望，在第二年冬天，他们当真又生下了一个儿子。
那一页，他们高兴坏了，抱着那孩子坐在床上有说有笑，而我则被他们关在屋外，我又冷又饿，不停拍打着屋门求他们放我进去，可他们却似浑然没听到一般，也或许是因为，他们早认定我是个将死之人了，所以没必要在我身上再付诸任何目光……”
棠梨默默听着，虽然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个穷凶极恶的杀手，根本不值得同情，可是对他幼时的遭遇，还是难免生出几分恻隐之心来。
“后来呢？”
挞沙向她投来一记落寞的眼神，口中却说出极为冰冷的话。
“后来啊，我实在太冷了，就跑到厨房找吃的，那时候，穷苦山村还没有天然气，家家户户都是用土搭建的土灶台，做饭前得先用柴火把灶台烧热了。
可是我那时候只有八岁，哪里晓得要烧多少柴火，一个不留神的功夫，大火就烧起来了，很快烧到屋顶，然后烧到睡觉的屋子，我听到了父母的大叫声，心里怕极了，就连忙逃出了家门。
那天晚上，山里下了好大一场雪，我赤裸着双脚在雪中走了好久好久，浑身被冻得通红，最后支撑不住倒在了雪地中，任由漫天大雪将我的身体覆盖，那晚的月光，就像现在一样皎洁，可伸手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真的冷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