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摊房间里，李老婆子坐在凳上，手掌用力拍打着桌面。
阿奴坐在一旁，低着眉眼。
今日的她化了一些淡淡的妆容，却不曾想王大头子与苏镜还没进来，就被自家婆婆用扫把赶出了面摊。
“娘，您别生气……我觉得王大哥，人挺好的。”阿奴轻声说道。
“阿奴，你虽说是嫁过来的，但娘一直都把你看做亲生女儿来看啊！”
“这王大头子烂赌在这城南是出了名的，娘不知你怎么就被他骗了，可娘不能眼睁睁看你往火坑里跳啊！”
李老婆子这话说得真切。
她是个朴实的人，儿子病重的时候，阿奴愿意嫁过来，就一直认为自家是欠着阿奴的。
再加上阿奴乖巧听话，叫人怎能不喜爱。
这些年前来说媒的其实也有。
不过都是一些世家公子想娶阿奴为妾，聘礼丰厚。
这要放在普通人家，可以说是求之不得。
但李老婆子却是一一回绝了。
她是过来人，知道这群世家公子不过是图阿奴的青春貌美。
可容颜总有凋零之时，到时候阿奴年老色衰了，又无背景，只怕是要被那些大户人家的太太们欺负死。
李老婆子只希望能帮阿奴找个老实人家，然后看她幸福的过下半辈子罢了。
阿奴又岂能不知道这些。
所以此时也只能握着自家婆婆的手，轻声劝慰。
她原本是个妖，能够讨封成功，和其他妖相比，已经足够幸运。
原本想着以身相许，却不想自己的夫君早早离世。
所以也自然不可能有太深厚的感情。
此后便想着留在婆婆身边，好好赡养她老人家。
可有时候，有些事情，是挡不住的。
阿奴不说话，但李老婆子又怎能不知道自家这儿媳的脾气。
于是叹了口气。
“你真想好了？”
阿奴听见询问，点了点头。
李老婆子叹了口气，道：“这俗话说啊，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俗话又说了，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你啊，以后若真后悔，可就没得说了。”
阿奴摇了摇头，道：“娘，阿奴不会后悔的。”
“哎，女儿大了不由娘咯。”李老婆子摇了摇头。
城南义庄，罗有福看着坐在凉亭里多少带点委屈的两人，揉了揉眉心。
“所以你们就这样干巴巴去了？”
苏镜点了点头。
“所以然后就那样被干巴巴赶出来了？”
王大头子点了点头。
罗有福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昨晚只是受到了惊吓，后来李家大宅倒塌被掩埋了一下，实际上并没有受什么伤。
经过一晚上的休养也是缓了过来。
“罗大人，您看这事，咋整？”苏镜也没想到会被直接赶出来，此时也是有些尴尬。
罗有福翻了个白眼，道：“还能咋办，置办置办聘礼再去一趟呗，下次我陪你们一起。”
“行吧，只能这样了。”苏镜叹了口气。
坐在一旁的王大头子却是一言不发。
其实他内心那个忧愁啊。
大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父母都不同意，那多少是难了。
李老婆子虽然不是阿奴的亲生父母，但阿奴毕竟嫁进了李家，那就是李家的人。
在封建时代，这方面还是挺严格的。
就在这时，义庄门口却传来敲门声。
坐在凉亭里的三人齐刷刷看去，只见穿着冬衣的阿奴正站在门口，俏生生看向这边。
苏镜见势一推，道：“王哥，阿奴姑娘专门来找你的呢，我看这事，八成有戏了。”
阿奴姑娘能够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说明了什么？
说明她已经说服李老婆子了！
苏镜能想通的，王大头子自然也能想通。
只不过这一相通，脸就瞬间红了起来。
慢慢走到门口，面对阿奴，王大头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你娘……”
“娘她答应我们的婚事了。”阿奴看着王大头子，说道。
“啊……啊……”
“噗。”见王大头子一副呆傻的模样，阿奴也是捂着嘴笑了出来。
佳人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只这一下，王大头子就有些看痴了。
“不过……娘说了，你还得再来提一次亲，必须明媒正娶才行。”阿奴说道。
听见明媒正娶四个字，王大头子顿时反应了过来，连忙点头。
“肯定的，肯定的。”
见依旧是这副模样，阿奴丢了一个小小的白眼，伸出手，原本想抓住他的手，但想到自己还未过门，这种做法在人间未免太过于大胆了些，于是怯生生收回手，说道：
“我还有些事……想跟你说，能和我来一趟吗？”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苏镜眼睛眯了眯。
阿奴将王大头子带到白柳河边一个无人的角落。
此时的白柳河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浮冰，正跟随河水流动着。
阿奴低着头，也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大头子站在旁边，等了许久，也不见对方说话，于是挠了挠头，主动开口问道：“阿奴姑娘，是有什么话，想和在下说吗？”
阿奴闻言，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王大头子的眼睛。
王大头子愣了一下，紧接往后退了几步。
因为他看见，阿奴的眼睛，居然缓缓变了颜色。
尤其是那瞳孔，在阳光中，变成了竖立的形状。
就像……猫的眼睛！
站在不远处的苏镜看到这一幕，也是叹了口气。
他没想到，阿奴姑娘居然这么有勇气。
这也说明了她的决心。
“王哥……其实我不是人，而是妖。”阿奴缓缓说道。
“我原本是山间修炼的一只的狐妖，幸运化为人形，王哥还记得那夜的白狐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阿奴姑娘的脸红了一下。
王大头子瞪大了眼睛，道：“原来，你就是那夜的白狐？”
他自然记得，那一夜自己救助的那只受伤的白狐。
只不过天亮的时候，对方就不见了。
今日才知道，原来那白狐，就是眼前的阿奴。
阿奴姑娘看着王大头子满脸错愕的模样，眼神不由黯淡了一下，还以为对方是在恐惧自己的真实身份。
“如若王大哥嫌弃阿奴……那只能说阿奴没有那种福分罢了……”
不远处的苏镜闻言愣了一下。
好家伙，原本以为阿奴姑娘是个纯纯净净的小妖精，没想到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茶言茶语。
小瞧你了。
很明显，这话对于男人来说杀伤力可谓巨大。
王大头子立刻正色道：“阿奴姑娘想哪去了，我只是……我只是……太高兴了……”
额，高兴吗？好像的确挺高兴的。
至于妖嘛……王大头子倒是没什么排斥的。
毕竟每天晚上焚尸房都有只狗妖在勤勤恳恳的焚尸，导致自己最近的业绩突飞猛进。
没有正邪之分，只有善恶之别。
也许，妖和人类，是一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