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62

    那小仙童驾鹤而来的时候就不大对劲。

    孟诘非原本只觉得他可能被山间林间的气息所影响,小仙童修为不高,这样的低阶修士最容易受瘴气所惑。

    灵山之间本就有些瘴气稍多的地方,平时有山间大阵,大家都会通过山间纷繁复杂的大阵来回游走,并不会在乎山间有些什么东西。

    更有甚者,在福灵山呆了几十上百年都没有在山间逛过,所以如今这个情况,误入山间瘴气深重的地方也属于正常。

    这种情况下,孟诘非原本没有起疑心,真正让她起疑心的地方在于,那个小童子把仙鹤让给她,传话让她自己驾鹤上山的时候,她察觉到,他的反应,不大符合常理。

    着实不像是一个年龄尚小,法术体系不大成熟的少年人。

    说到少年人,孟诘非可以说是很有带孩子的经验,从小把莫桑带大,什么时期没有经历过。

    那个小童子最为奇怪的一点就是,把仙鹤让给孟诘非而自己需要徒步山上时,没有一点旁的情绪。

    既没有需要自己步行的失落,也没有把终于交托了任务的轻松感,说的通俗易懂一点,他给孟诘非的感觉就是麻木的,看不到任何独属于少年人的朝气与生气。

    这显然是不合理的,哪怕是最为沉着喜静的少年人,也不会有这种样子。

    随后,她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过于浓烈的仙气。

    麻木的童子,枯荣诡异的草木,过于浓烈的灵气。

    细思恐极。

    孟诘非坐在仙鹤背上,感觉冷汗沾湿了背后的衣服。

    若说是魔物,那么她在福灵山间修行百年,从未耳闻过山间有什么镇压着的魔物鬼怪。

    而朝廷也不会放任一个不定因素出现在京城周遭。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不用想,山间有稍微威力大一点的破坏性生物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另外一种可能性,孟诘非不敢想,也不愿意想,鬼气……试问当世,有什么东西会鬼气深重?

    孟诘非探查当世之事甚多,各方势力也多多少少有一些关系,她深知虽然一般这种在世人看来的歪门邪道总会有人跃跃欲试,但大多数也只能学个皮毛。

    所谓鬼修,肉/体其实与死人无异。正所谓置于死地而后生,还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这种时候,几乎是要有想活的天大的执念,执着于世间事和世间人,才可能破蛹而出成为一代鬼修翘楚。

    这样成为的鬼修,与寻常修鬼道的人是决然不同的,实力也会差一大截,这样死而后生的鬼修,当世除了澹台沁,孟诘非想不出第二人。

    而覆盖整座山的这种阴森的鬼气,而且拿仙气遮掩的方法,除了澹台沁,也大概无人能出其右了。

    孟诘非看着身下的万丈深渊,仙鹤在空中不断前行着,时不时地发出几声鸣叫,在孟诘非的耳朵里,莫名地有些哀鸣的意味。

    她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澹台沁做不出这样的是。

    孟诘非明白的很,她清楚他是一个怎么深明大义,光风霁月的人。

    这是又得追溯到很早很早以前了。

    当初,寻山惨遭灭门劫难之后,孟诘非带着莫桑和灰头土脸满身伤痕的澹台沁和小文会和。

    四人一路奔波到一个山间小镇,辗转反复,一呆就是十年。

    直到孟诘非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子里面,渡过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天劫,她元婴成了。

    天劫本就不同寻常,何况是孟诘非,她的火灵根爆发了,她端坐在天劫阵中央,周遭满是火焰,染红了天际,自己却毫无知觉。

    追兵随之而来。

    于是孟诘非四人只好逃脱,澹台沁带着受伤一直未愈的周文,还有年龄尚小的莫桑,先逃。

    孟诘非一个人,断后。

    那是她第一次杀人。

    鲜血浸透了旷野,她杀红了眼,长剑落下之处无活口,风光无二。

    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力量尚且渺小,这次只是一小波人没有探查清楚他们的实力贸然上前,下一次,若是来了大能怎么办,她能怎么办?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前方的路途遥遥无期,好像在一片暗夜之中踽踽独行,敌人无处不在,自己对今后何去何从的归宿一点也不清楚。

    唯一能做的,只有让自己变强,更强大之后,才会更加所向披靡。

    她仅仅十年,就可以让曾经自己没有还手之力的仇人身首异处,再过十年,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少年人总是又这样那样的想法与热血,何况是以孟诘非这样的天赋与才华。

    她身上,有着压不住的桀骜。

    在之后,他们继续边打边藏,倒也坎坎坷坷过了下来日子。

    不过这样的日子终归不会长久。

    他们翻遍古籍书卷,在字里行间,发现,寻山派,怕是与福灵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思绪又不知道飞到了那里,孟诘非骤然回神,主峰已然近在眼前。

    她抬起手按住太阳穴的地方,轻轻揉了揉。

    仙鹤绕着主峰的峰顶盘旋着,似乎在寻找合适的位置落下,孟诘非坐在上面,端详着身下的一片绿意,这样的风景,还是头一次见。

    从前一直都是直接前往大殿。

    思绪之间,那只仙鹤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落地点,它缓慢的扑棱着翅膀,爪子用力,平缓的落在了山顶的平台之上。

    观景台。

    专门给前往福灵山封禅的皇帝建造的,站在观景台上,可以看到整座福灵山的风景。

    这道汉白玉石铺就的圆台,曾经是没有的,它是由三代掌门,就是那位与人皇一起收复天下的大能为人皇建造的。

    二位当年总是一同伫立在此,博览人间。

    玄衣与白袍,怎样一种少年情谊。

    如今斯人已逝,过往都如灰尘般随风飘散,留下的只有一片空悠悠的平台,就像是山峰秃了顶一样,看上去怪寒碜的。

    孟诘非翻身下鹤,只见不远处站个一个老人,背手而立,想必已然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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