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好些青楼花坊,半夜孟行章和几个狐朋狗友去了丽春院,点了几位姑娘唱曲喝酒,刚坐下半个时辰,几人都喝得有些微醺,后街传来男子怒骂的声音。

    “不卖身?怎么,这一袋儿银子砸你身上还不够?不够爷再加一袋,……”

    “你以为你是哪家的小姐不成?跟着我能吃香的喝辣的,装什么清高……”

    男人的话污秽下流,听在耳朵里怎么都觉得不适,随即听见女子的哭闹声,呜呜咽咽地哭着。

    孟行章坐在窗边,他面前有一个弹琵琶的姑娘,有一个赤》裸着双脚跳舞的舞女,手里拿着酒杯和几位公子哥谈天论地。

    可楼下的声音一阵一阵,孟行章只觉头脑发昏,被吵得恼了,他探头叫嚣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吵了小爷的雅兴。”

    下头声音一顿,孟行章这才眯眼看清,那男子可是老熟人了。

    皇后的亲弟弟冯詹易,浑身裹着锦缎,模样生得矮胖,眼睛细小又狭长,最为好吃好色,在长安城的名声烂透了。

    光是强抢民女一事,就已经被御史大夫参过不知多少本,每次都被皇后保了下来,可早已经激起了民怨。

    他的几个护院拉扯着一位女子,女子外衫不知所踪,一只手臂的衣袖已经被撕裂,手背上还有两条崭新的划痕,哭得梨花带雨,头上唯一的木簪都移了位,发丝散乱。

    旁边还有一位老妇伸手要来拉人,却被护院推倒摔在了地上,还有一地串成串的花朵四处散落着,看样子这老妇和女子是在后街的卖花女。

    孟行章虽说不怎么着调,可他向来看不上冯詹易的所作所为,欺辱妇女幼童,混吃混喝不给银子,两人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见面便要呛上几句的关系,更何况是这种时候。

    他转头朝那几个狐朋狗友道:“走,冯詹易那头肥猪又在抢民女。”

    这几位少爷都自诩读书人,一听这话便气个半死,几人噔噔噔下了楼,这时候孟行章已经忘了大将军说的话,“你在外任性我不管,别和皇后那亲弟弟闹得难堪。”

    冯詹易也还没走,就在那等着。

    孟行章一路走一路拿眼打量他,出声道:“怎么,冯家大少爷又在这抢民女?”

    冯詹易的绿豆眼盯着他,伸出肥胖的手指,冷哼一声:“爷这是拿钱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关你孟行章何事?”

    “我怎么瞧着这姑娘不愿意呐?”孟行章摸着腰间香囊,虽说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可话里已是不耐烦。

    今日他们出来吃酒,将伺候的人也都遣了出去,事发突然,也还没来得及叫人。

    一边是孟行章为首的几位只知风流的少爷,一边是冯詹易带领的家中豢养的打手,冯詹易绿豆大的眼睛滴溜滴溜转。

    两边富贵都是惹不起的主,那些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也大多散了去,唯恐伤及自身,现场留下的人不多,冯詹易想起从前孟行章在街巷套了麻袋给他一顿好打,直到今日还恨意难消。

    冯詹易咬了咬牙齿忽然恶从胆边起,他将心腹招至耳边轻声道:“给他们几个一点颜色瞧瞧,尤其是孟行章,留条活命便是。”

    心腹有些踌躇:“少爷,若皇后娘娘追究下来如何是好?”

    冯詹易伸手敲了他的头,更加恼羞成怒:“怎么,你个怂包不敢?大姐自会为我兜底,你怕什么?”

    孟行章见他们窃窃私语,皱了眉头。

    下一刻便看见几个护院朝自己走来,有一位胆小的少爷强装镇定,不过开口已经有些发抖:“你们……你们要做什么?我爹可是……”

    孟行章也没想到冯詹易今日狗胆包天,倒是往日小看他了。

    数十人迅速扭打在一起,这几个少爷从来都是出门小轿入门小厮,一双手读书写字画画,便是粗活都没干过,冷不丁要挨打了,一张利嘴派不上什么用场,被揍得嗷嗷叫。

    冯詹易在旁边看热闹,笑得满脸肥肉都挤在了一起,还顺手摸了摸卖花女的脸:“你瞧瞧,都是你惹的祸。”

    女子哭得嗓音沙哑,孟行章只觉眉心突突跳,心底一阵烦躁。

    他自小习武比不上大哥,也就是比大哥多读了几本破书,可毕竟爹爹是骠骑大将军,孟行章要是孱弱无力那就是辱没了将军颜面,再如何,也比外头那些花拳绣腿好上不少。

    孟行章在外都不显山不漏水,顶着将军府二少爷的名头,在外都能横着走,即便有不长眼的上来挑衅,也有手下将他们打发了,就连冯詹易都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平日里只晓得吃喝玩乐,所以那几个护院也都轻看了他。

    他们一时没什么防备,倒让孟行章占了上风,不过孟行章没有趁手的利器,也只能保自己不被伤到。

    其余几位少爷捂脸护胸,嘴里骂骂咧咧都说日后要找冯詹易报仇。

    冯詹易看孟行章毫发未损,有些气恼,从前被他套了麻袋在小巷里拳打脚踢,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这回好不容易逮了机会,却连衣摆都摸不着。

    他气得大喊:“爷喂你们都是吃白饭的?快抓住这个姓孟的,回去重重有赏!”

    几个身强力壮的护卫朝着孟行章一拥而上,双拳难敌四手,几人将他牢牢困住,最后竟是让他单膝跪了下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跪舔跪地跪父母,万万没有跪眼前这个肥猪的道理。

    冯詹易小人得志,走上前来伸手指着孟行章:“你横什么横,你也有今日!你爹就是头没了牙齿的老虎,这些年连战场都不敢上了,你大哥迟迟立不下军功又算个什么东西,别说你,整日走街串巷的混子!”

    “哦对了,你那个在长安城横行霸道的妹妹,近来怎么没看见她了?克母的女子,她以后怕是嫁不出去了吧?”

    冯詹易脸上的肉都因激动而发抖,每次对上孟行章,他从来没有胜过一筹,他说着就要抬脚,却没想到孟行章忽然挣脱桎梏,一下子起身将他扑倒在地。

    孟行章手里攥着方才从地上捡的石头,狠狠朝着冯詹易脖颈划了一道,伤口不算太深并没有致命,他做事没有拖泥带水,抬手准备再补上一下的时候,却被远处飞来的一块玉佩击中了手腕。

    孟行章吃痛,他循声望去,几只精壮的马匹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为首之人一袭黑衣,一双利眼似有寒星,暗藏着几分凌冽,姿态非凡。方照舟从马背上翻身下来,孟行章借着月色想要看他,却看不清他的神色。

    方珩舟走近来,将玉佩捡起,沉声道:“在打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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