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闻秋被掐了喉咙,她下意识便扑棱着去抓方珩舟的衣摆,一双丹凤眼死死瞪着他。

    在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方珩舟终于松了手。

    孟闻秋大口喘着气,像只暴躁的花孔雀轻昂着头颅,咬牙切齿道:“方珩舟!你掐我做什么?”

    真是个短命晦气的人!出手不留余地。

    “怕你喊叫。”

    方珩舟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小桃,淡淡道:“一刻钟便能醒。”

    ???这话的意思是没把自己敲晕,还算是留了一分薄面?

    孟闻秋轻抚着胸口,两颊还微微泛红,她恶狠狠地:“你说,这笔账要怎么算。”

    “孟小姐偷听在先。”方珩舟抬了抬眼皮,眼神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

    这话提醒了孟闻秋蹲墙角的事实,可她又不是存心的,明明是他们两人大晚上的在这里……

    毕竟“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又想起方珩舟方才说的话,这人倒好,八字没一撇的事,已经开始拿她当挡箭牌。

    孟闻秋眼睛微微眨了眨,这会儿心情倒好了许多,漏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来,她笑得明艳动人,开口道:“我倒是不知道方统领心里有我,只可惜,追求我的人,从长安城内排到了长安城外。”

    她说着朝前走了两步,喜鹊珠花随着步伐轻轻晃了晃,在月色下折射出莹润的光泽,腰间挂着的香囊散发出淡淡香气,围绕在两人四周。

    孟闻秋伸出手指头抵在方珩舟胸口,殷红的指甲格外亮眼,她眉眼弯弯,红唇微启:“方统领,你要不直接问问我的意思?”

    毕竟是顶流女明星,舞台演戏样样得心应手,翻脸如翻书,对着木头桩子都能演一出好戏来。

    孟闻秋一颦一笑拿捏到位,就连语气动作都在她的算计之中。

    方珩舟身量高,又常年习武的缘由,孟闻秋站在他跟前仿佛被笼罩在阴影里,足足比他矮了一头。

    可方珩舟面色不改,依旧气定神闲,他挑了挑眉头,伸手捏住孟闻秋的白皙的腕子:“有人过来了,孟小姐还不回去歇息?”

    方珩舟耳朵比旁人灵敏许多,猜测应该是从席间出来的大人,好酒贪杯,所以步伐有些沉重。

    孟闻秋脸色一白,反手扯住方珩舟的袖口:“你得把小桃给我送回去。”

    这时候她也听见了脚步声,估摸着有两三人。

    孟闻秋话音刚落,只见方珩舟眉头微皱,他一只手环住孟闻秋的腰际,另一只手拉住小桃的胳膊,孟闻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三人已经躲在了灌木丛中。

    小桃不过是换了地儿呼呼大睡,而孟闻秋确是被方珩舟禁锢在怀里,两人衣衫紧贴在一起,她刚想说话,转头又对上方珩舟那双黑不见底的眼睛。

    他贴着孟闻秋耳朵低声道:“别出声。”

    若隐若现的交谈声传来:“殿下,您说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当然……让我当替罪羔羊。”

    孟闻秋抿了抿唇,耳朵恨不得竖起来,张口殿下闭口殿下的,这人不是书中男主江逸亭还能是谁?

    她眼带深意看了一眼方珩舟。

    “殿下!明明今日是救了那孟家二小姐,才不至于让冯少爷犯了错事,皇后娘娘怎么……”

    声音戛然而止,脚步声也停了下来。孟闻秋有点紧张,连续听了两次墙角,还都是劲爆的内容,手心都蒙上了一层薄汗。

    孟闻秋低着头,看了一眼腰腹间骨节分明的手指,鬼使神差地,她缓缓抬起右腿,将自己的珠花绣鞋轻轻落在方珩舟青色的官靴上,慢慢把脚的重量放了上去,然后又放松了腰上的力量。

    方珩舟倒不觉得痛,他盯着孟闻秋嘴角那抹笑容,未动。

    “到底是孟家的二小姐,应该是个识大体的,若是她不追究,那皇后娘娘就算想栽赃也没法子。”

    “可……可冯家少爷那样下流,那二小姐……”

    “二小姐?什么二小姐,不过是个庶出,就算她说出口了,谁会替她做主?”

    声音越走越远了,孟闻秋正在消化方才听见的话,想想孟怜玉落水的事,看来是因为冯詹易这个色鬼。

    所以是江逸亭把她救起来的?

    “你该回去了。”

    “没想到,方统领也不是什么坦荡之人,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方珩舟将扶在她腰际的手松开,盯着自己脚上那只绣鞋:“孟小姐还真是睚眦必报。”

    孟闻秋听这话,抬起后脚跟用前脚掌又狠狠碾了碾:“好,这回咱们两不相欠。”

    孟闻秋刚想潇洒地转身离去,又想起来小桃这个拖油瓶……

    方珩舟伸手把她腰间的香囊拽了下来,在接受到如刀一般的眼神之前,他把香囊放到小桃鼻尖。

    片刻后,小桃连打了两个喷嚏悠悠转醒,她看见方珩舟那张脸下意识就去摸脑袋。

    孟闻秋轻咳一声:“该回了。”

    小桃晕晕乎乎站了起来,亦步亦趋跟在孟闻秋身后,她觉得小姐这回走路都要比平日里快了一些。

    方珩舟目送她们离去,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桂花香气,他用手指摩挲着丝线,直到人影消失不见,他才将香囊收在袖中,隐入了黑暗里。

    -

    孟闻秋刚回到院子里,正准备梳洗的时候,徐云蓁闻声来了。

    她见孟闻秋脸色不大好,便皱眉问道:“怎么,席间有何事?”

    “没……我吃得太撑了,和小桃一路走回来的,这会儿腿脚还酸得很。”她半倚在了玫瑰椅上。

    徐云蓁看她的确疲乏,便赶紧道:“二妹妹染了风寒,我爹说她惊吓过度。”

    孟闻秋并不意外,冯詹易肯定朝孟怜玉动手动脚了,以他那暴躁的性子,兴许还说了羞辱的话。

    徐云蓁继续道:“我方才回来的时候,她还有些清醒,我问她怎么会落到池塘里去,她说是想看鱼儿,然后没留神崴了脚才落下去的。”

    孟闻秋一顿,江逸亭还真没说错,孟怜玉嘴硬,就算是在嫂嫂面前,也没把冯詹易抖露出来。

    这事可大可小,若是闹大了冯家一不做二不休,将孟怜玉抬去给冯詹易做妾,自然不是孟怜玉想要的结果。

    若是闹得小,可冯詹易名声本就坏,到底孟怜玉是女儿身,到那时背后受到指指点点的也只有她。

    所以隐瞒才是最好的法子。

    孟闻秋想了想,轻轻摇头:“兴许真是崴脚了呢?”

    “她向来小心谨慎,这说辞我倒是不信的。况且,光是落水又怎会惊吓过度?那池塘水可不深。”

    徐云蓁还有一点没想通,孟怜玉怎么会被皇后娘娘的人救了起来,可再问,她就什么也不说了。

    孟闻秋抓着手指甲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把事实说出来。

    毕竟牵扯上了江逸亭,在原书里江逸亭和孟怜玉强强联合,两人互相搀扶着爬到了顶端,而她这个恶毒女配,下场可并不好。

    孟闻秋便装作无所谓道:“哪有人能小心一辈子呢?嫂嫂你多想了。”

    徐云蓁默了默,仿佛也认同了这个说辞:“幸好人没有大碍,我爹说,等退热就好了,若不然我这个嫂嫂难辞其咎。”

    吴氏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在将军府谨小慎微了十几年,不就是为了孟怜玉今后能过得好,顶着将军府二小姐的身份,今后嫁个不错的人家,也算圆满。

    徐云蓁想也不敢想,要真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只怕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孟闻秋见徐云蓁这样紧张,便道:“明日让爹爹给我们拨几个会功夫的小太监。”

    冯詹易今日起了色心,难保他不会放弃,孟怜玉看着是个柔柔弱弱的,可心底那股韧劲儿倒是不输男儿,若真是在皇庄出了什么事,大家都难堪。

    徐云蓁点点头:“你这法子倒好。”

    “对了,今日宴席上如何?”

    “一切都好,太后娘娘浅浅吃了几口便离席了,紧跟着皇上也去处理政务。”

    在徐云蓁的意料当中,她嘴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我爹今日同我说,近来皇后娘娘对他态度有些怪异。”

    “冯詹易被打了,她特意找我爹去给他看伤,二妹妹落水,她也叫我爹来。”

    徐太医是太医令,向来只给太后、皇上请脉,在太医署是德高望重之人,按理说这些小事不应该他来,可皇后娘娘让人去请,他又不能公然拒了。

    近来将军府和冯家本就不和,还是小心为好。

    孟闻秋也冷笑,皇后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她朝徐云蓁道:“下次就让徐太医称病。”

    无非是皇后娘娘想对将军府撒气,却又拿捏不住,只好来来去去使唤嫂嫂的爹爹。

    徐云蓁摆摆手,说着已经起身了:“你早些歇息,明日太后还要召见。”

    孟闻秋含糊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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