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亭本想借冯詹易的手,再次挑起两家纷争。

    可没想到那汗血宝马被冯詹易激怒,药性提前发作了。

    虽说本就没有两成把握,可冯詹易这副德行,实在是白白浪费一次大好的机会。

    孟怜玉双肘有伤,要回云燕殿传医丞,孟闻秋自然不好再跟着叶之筠去永秋殿。

    小轿内,香兰坐在孟闻秋身侧,看她揉了揉额角便道:“方才我们在檐下,见冯家少爷骑着那匹马,吓得险些腿软。”

    孟闻秋疑惑道:“好好的马儿怎么会突然发疯。”

    “奴婢不知。”

    要不是先撞上了被甩在后头的孟怜玉,那么这马便要冲着孟闻秋和叶之筠来了。

    孟闻秋总觉得这事和江逸亭脱不了干系,这位笑面虎质子殿下。

    一行人回到了云燕殿,医丞还没到的时候,孟行章先赶着来了。

    他急急忙忙地,入了大门便喊着孟闻秋的名字,见孟闻秋毫发无伤,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徐云蓁好气又好笑,孟怜玉默默坐在罗汉榻上一字不吭,孟行章知道是她受伤后,也就随口问了一句疼不疼,和方才着急忙慌的样子大相径庭。

    “冯詹易这狗东西,哪里都有他,要是把你伤了,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孟行章说着手脚并用,像是冯詹易就在他眼前一样。

    徐云蓁忙走到孟怜玉跟前安抚她:“好在伤得不重,不过你细皮嫩肉的,待会儿让医丞好好给你看一看,莫要留疤才是。”

    孟怜玉鼻尖微红,仿佛随时就要哭出来一样,她咬了咬下唇:“嫂嫂不用担心,衣裳都能遮住。”

    果然,小娘不在身边,即便是嫂嫂的宽慰也不过是虚情假意,什么叫“伤得不重”,难不成要浑身都淌了血才叫伤得重么?

    若不是她死死拉住缰绳,现下也不知会成什么样。

    明明是两个人一起去的马场,可最后受伤竟是她,不是孟闻秋。

    孟怜玉眼眸微沉,觉得不甘极了,她掩饰得很好,徐云蓁即便坐在她身旁也没看出丁点儿异样。

    “快去瞧瞧,医丞怎么还不来。”徐云蓁随手指了个丫头,丫头应声而去。

    孟闻秋朝孟行章道:“今晚设宴,江逸亭在名单里头么?”

    孟行章挠了挠头发,将手中折扇甩开:“反正没请小爷我,去的都是身有官职的,他江逸亭一个质子去做什么?给新梁丢脸不成?”

    这样说来也对,江逸亭的身份的确不宜出席那样的场合。

    孟闻秋心底冷笑,他倒是一刻都不愿意闲着,也不知道这次新梁使臣过来,他们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孟行章瞧她兴致缺缺的样子,用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我带你出去玩儿?”

    这意思是出皇庄。

    孟闻秋却连连摇头:“改日。”

    孟行章又凑了过来:“怎么,你还惦记着冯詹易?实在要是生气,二哥帮你揍他一顿。”

    “好了,二哥你还是安分些吧。”

    孟行章吃了个瘪,也不恼:“你和叶之筠去跑马的?”

    孟闻秋看他一眼:“是,二哥忽然提她做什么?”

    孟行章看出她眼底藏着的笑意,便转了头随口道:“我就随口问问。”

    来的医丞还是张益,他见到几人也不客套,先是看了看孟怜玉的伤口,又仔细询问了摔倒的姿势,最后道:“这两日观察观察,若是哪里疼痛便让人去找我。”

    “看着只是伤到皮肉,就怕伤了骨头。”

    张益也不免暗叹,好在是将军的女儿,若是别的大家闺秀,应该不止这点儿小伤。

    他给孟怜玉将伤口包扎好后,从药箱里拿出两瓶上好的金疮药:“这药一日一换。”

    萍儿接了过来仔细收好。

    孟怜玉起身行了个半礼:“谢过张医丞。”

    “二小姐无需言谢。”

    药童收拾着东西,张益默了默便朝转头徐云蓁道:“冯詹易听说伤得不轻。”

    毕竟都来太医署请人。

    徐云蓁只觉头疼:“怎么说也同我们无关,我还要在太后面前说一句,他让我家二姑娘伤了。”

    张益自然知道此事跟孟家没有干系,他犹豫道:“就怕冯家颠倒黑白。”

    徐云蓁毕竟是长嫂,她冷哼一声:“恶人先告状,也要看看告给谁听。现下皇上和皇后都忙着接待使臣,难不成他要告到太后娘娘跟前去?”

    孟行章也接嘴道:“当小爷吃白饭的么?他冯詹易但凡还乱说一个字,我就把他舌头给丢了喂狗。”

    张益看了一眼没说话的孟闻秋,又收回了视线:“冯家出了名的记仇,明面上倒是不敢,背地里可就说不好了。”

    “尤其是二位小姐,出行多带些人手。”

    这话是说给孟闻秋听的,可孟怜玉却后背都冒了冷汗,上一次因为冯詹易落水,她就恨不得将他撕碎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孟闻秋,心中妒意更深。

    孟行章不甚在意:“就凭他,跟他有过节的是我,不是我妹妹,他要是敢乱来,我……”

    “二哥,他不敢乱来的。”孟闻秋声音缓缓,将他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徐云蓁朝张益道:“你的顾虑我明白,我们自会小心。”

    张益抬手告辞要走,却忽然想起来什么,又道:“听同仁说,新梁公主只是水土不服,并无大碍。”

    徐云蓁点头:“那就好,那你们太医署便能松一口气了。”

    孟行章听后便径直道:“啧,一个小小公主摆什么谱儿。”

    他还要再说,却被徐云蓁一个眼刀憋了回去:“你无事便回吧,顺道替我送送张医丞。”

    孟行章摇着扇子:“好。”

    走前他又朝孟闻秋道:“皇庄无趣,你闷了便同二哥说。”

    -

    马场的事传到方珩舟耳朵里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了。

    他在华鸣寺外的帐篷里,面前跪着几个武卫,一字一句地将今日之事禀报得清清楚楚。

    方珩舟却皱了眉头,依旧有些不满:“为何现在才报。”

    武卫心中一惊,却没敢吭声,他们认为此事算不得多急。

    方珩舟捏着桌前茶盏,半晌没有说话,帐篷内气压低得令人如鲠在喉,几个武卫的头也越来越低。

    过了好久,方珩舟才开口:“把盯着江逸亭的人都撤回来。”

    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其中一个武卫是参领之职,这时便硬着头皮道:“那新梁使臣和公主呢,可还要盯紧?”

    “不必。”

    参领不解其意,这新梁摆明了没安好心,这次前来也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别说新罗、渤海这样的邻国,就是那几个附庸小国,也都将人看得死死的,怎么说撤就撤了?

    “方统领,三思。”

    方珩舟眼如利剑,声音微沉:“我自有打算。”

    参领咬了咬牙,到底没再说下去。

    “方统领,张参领说明日巳时皇上要请众位使臣去后山打猎。”

    张参领是御卫首领,这一批人是跟随在皇上身边保护的,皇上有什么安排和想法,他们都会原封不动地转达给方珩舟。

    “打猎?谁去打?皇上要亲自上阵么?”

    “不,皇上说要让那些个使臣派人出来比试,谁打到的猎物最多,来年供奉减免半数,还要赐他金银珠宝。”

    “唔。”方珩舟轻哼一声,“往年他可想不出来这样的法子。”

    “张参领说近来国舅时常与皇上密谈。”

    方珩舟冷笑,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笑意:“随他去,我倒想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两年前打新梁的时候,方珩舟有意大举进攻,直接将新梁拿下的,可那老皇帝把自己儿子推出来,又主动割让城池。

    他若是再打,难免落人口舌。

    现下那群蠢货主动送上门来,兴许过不了多久,便能披甲上战场。

    自己虽不好战,可近来着实太过无趣,要是将这些鼠蚁都一锅端了,岂不尽兴。

    参领又道:“那明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猎物凶猛,你们保护好皇上安危。”

    皇庄的猎物,最大的便是野猪,方珩舟此话意有所指。

    参领一知半解:“是。”

    方珩舟起身出了帐篷,孤身一人驾着马儿往西面去了。

    他到云燕殿时,孟闻秋正喝下一碗凉茶准备睡一觉,眼看着有人来访,她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

    方珩舟出入云燕殿向来畅通无阻,就算有人想阻拦,也不过是徒劳。

    孟闻秋有些诧异,下意识低头,腕间红痕早就消失不见,可粗粝的手仿佛还覆在自己手腕。

    她没笑,歪着头道:“方统领来做什么?”

    “昨日我说请孟小姐看戏。”方珩舟自顾自坐了下来,“定在申时如何?”

    他昨日猝不及防吻住孟闻秋,孟闻秋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推了他一把,之后两人都没开口,还是小桃来送果子打破了僵局。

    孟闻秋看他镇定自若,伸手绞住一缕头发丝,似是在考虑。

    方珩舟又道:“巳时皇上要去后山打猎。”

    孟闻秋却脸色微变:“你也去?”

    “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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