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本就是武将之家,孟闻秋从前声名在外,琴棋书画样样不懂,惯会骄纵跋扈。

    今日孟闻秋衣着烟绿色齐胸襦裙,胸口是几只生动的蝴蝶,宛如翩翩飞舞下一刻便要腾空一般,衣袖上用丝线各绣了两朵兰花,从手肘蔓延至手腕,清雅脱俗、秀丽天成。

    她眉下眼上用鹅黄色的胭脂淡淡涂抹均匀,倒是有些新奇。

    孟闻秋本就生得明艳,这妆容更衬得妩媚动人,她手里拿着削铁如泥的长剑,脸上却带着浅浅笑意。

    皇上见了只觉脊背有些发寒,他摇了摇脑袋又觉得方才是自己在出神。

    两人肩并肩走了出来,自然不免听见一些闲言碎语。

    “这孟家小姐……当真脾性怪异,哪有人会在皇上面前舞刀弄枪的?”

    “她大不敬也不是一日两日。”

    “恐怕要让我们大周在各位使臣面前蒙羞了。”

    “样貌倒是生得好看,只可惜……”

    叶之筠朝孟闻秋挑眉:“我许久不练琴,有些生疏,你可别丢脸。”

    孟闻秋握着剑柄,她看见原本还隐在人群后头的方珩舟,不知何时走了出来,眼神看不真切,只有微颦的眉头透漏着他的不满。

    叶之筠说是手下生疏,此话不过是谦虚之词,她坐定后手下碰到琴弦那一刻,嘴角便勾起了弯弯的弧度。

    孟闻秋这时站在中央,她环视一周,将众人神色看在眼底,有看热闹的,也有不屑的,还有几道殷切的目光。

    舞剑这事对她来说不难,前世从选秀出道,一步步打拼到一线顶流,影视歌三栖样样不落,有人说她是运气好,也有人说她靠脸在娱乐圈杀出一条血路,更有甚者说她走了捷径。

    从没有人说她背后付出的努力。

    为了拍好一个几秒钟的武打动作,她提前两个月便请来师傅教习,夜里练到破晓,虎口练到淤血,得到的荣誉没有一丝一毫是不费力的。

    正所谓树大招风,就像这本《庶福嫡嫁》文一样,有黑子会不遗余力地写上百万字的小说来黑她,不过她心态好,一直就当是看个乐子,谁能想到有一天会莫名其妙穿到这个破地方。

    孟闻秋摩挲着剑柄,迟迟未动,想着明明也就两月的时间,却漫长地好像过去了一个世纪,生疏的不是叶之筠,而是她。

    众人见她愣神,有掩面轻笑的,也有疑惑不解的。

    叶之筠慢条斯理地拨动琴弦,看起来不慌不忙,孟闻秋眼睛紧闭,手下拎着剑在身侧甩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接着右腿便跟着琴音往后抬了起来,长剑围着脑袋绕上一周,动作利落又干净。

    婀娜腰身,脖颈细长,一举一动间都摄人心魂。

    几位擅舞的小姐不由有些讶异,这剑舞她们轻易不会碰,只因一个字——难。

    御卫们的长剑有些分量,寻常女子拿在手上便觉沉重,更别提要带着一起舞起来,而孟闻秋这力道拿捏恰好,光看了几个舞姿便觉赏心悦目,姿态飘逸,动作干脆,头发都像是会舞一般。

    就连眼神都仿佛练习了成千上万遍,灵动又不失娇媚。

    叶之筠的琴声变得有些急促,孟闻秋踏步点翻之余还将剑往空中一扔,转了两圈之后恰好将剑接住,摆出一个飞鹤的姿势。

    别说旁人,便是孟行章都看得呆了,妹妹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什么时候会的这一招,他可从来不知晓。

    方珩舟眼睛微眯,落在那一抹淡绿身上,便一直未曾挪开过。

    是舞也像武,像天上跌落凡尘的仙子,也像一只从山上跑出来的漂亮小狐狸。

    叶之筠的琴声渐收,孟闻秋最后腕花收剑,恰好朝着方珩舟的方向。

    两人视线相撞,孟闻秋率先撇过头去,和叶之筠一起朝着皇上行了一个半礼。

    皇上和皇后脸色有些讪讪,都未想到竟让孟闻秋出尽风头。

    大太监低声提醒,皇上这才轻咳两声开口道:“孟家儿女果真不同凡响,今日一见倒让朕刮目相看。”

    孟闻秋半低着头,听见这番夸赞也不过答道:“还是之筠琴艺高超。”

    皇上无意再多说,让大太监拿了奖赏,便赶紧让两人退了下去,站在眼前实在是惹人心烦。

    徐云蓁见孟闻秋捂着手臂,便低声道:“太过用劲,伤到了?”

    “有些酸疼,不碍事的。”

    孟行章啧啧称奇:“方才想看你们的笑话的人,最好都给爷把嘴捂住,若不然我见一个打一个。”

    他说话声音不小,像是故意说给旁人听的。

    叶之筠觑他一眼,他才禁了声。

    皇上仿佛有些心力憔悴,摆摆手说开始狩猎。

    礼部早就循着太后的意思,设了个彩头,备下几样刀剑字画,都是珍贵之物,一个时辰之内打猎数量最多者,前几位便能得到奖赏。

    鞑靼人勇猛好胜,都是自小便长在草原上的男儿,明明是夏季,却依旧戴着毡帽,长相也十分凶狠,深邃的眉眼,还有高高的鹰钩鼻,约莫三十的年纪。

    他们的领头之人,此时单手覆于胸前,朝皇上道:“陛下,狩猎可有什么规矩?”

    原本宴席上还有细碎的交谈声,听他一开口,便纷纷止住了话头,朝皇上看去。

    皇上像是忽然回神,他掩面轻咳一声,身边的大太监向他低语两句,而后皇上便朗声道:“谁打到猎物多,便算谁胜,一炷香后比试即可开始。”

    会武的都纷纷起身,将方才孟闻秋和叶之筠的剑舞抛在脑后,都要去挑选趁手弓箭,那鞑靼人却目光一转,看向了御卫们身旁的方珩舟。

    “我在草原上还未曾输过,早就听说方统领勇冠三军,不知是否一同前往比试?”他说着蹩脚的话语,眼神阴鸷。

    本来几人离得也不算远,鞑靼人的声音粗犷,还有那刻意学习大周的咬文嚼字,自然都落在了方珩舟的耳朵里。

    有几位使臣已经默不作声看上了热闹,鞑靼人和大周,许多年前也打过几场小仗,不过那时的方珩舟还年少,出兵迎战都是大将军领了兵符前去。

    这个鞑靼人叫那日松,是首领的大儿子,和方珩舟年纪相仿,他话里带着些嚣张和猖狂,明眼人都能听出来。

    皇上本来这两日便心气不顺,听完这话更是有些恼了,小小鞑靼人都敢在宴席上大放厥词,仿佛并未将他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

    方珩舟眼眸微动,却掩了神色,他还未曾开口,皇上便状似不耐地摆摆手:“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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