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沐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两个不知悔改的家伙。”
他轻声说了一句。
而这也让两人更加愤怒,但是,自家大师兄却轻轻抬了抬手。
“阁下就是方沐?果然一表人才。”大师兄脸色自然,甚至还略带微笑,重新拿起酒壶。
倒了两杯蓬莱美酒,将其中一杯轻轻向前一推。
“喝了这杯,我们交个朋友,你之前对我屏兰书院的所有不敬,我可以向师长言明,对你从轻处理。”
穆滨和赵庆脸色一变,却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的看着谭成率先端起酒杯,喝光了一杯酒,将酒杯调转过来,然后满面笑意的看了看方沐。
“屏兰书院,谭成,平生好酒,但却从不说醉话,我所给出的承诺,全都可以兑现,在这方面,只要是认识我的人,都可以作证。”
方沐没说话。
他在打量这个谭成。
他并不认识这个人,但却看得出这个人的不同寻常。
谭成没有和穆滨二人一样,直接兴师问罪,而是稳稳的坐在酒楼里,反客为主的态度,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
“怎么?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结果,值得你思考这么久么?”谭成轻声问道。
方沐还是没回答。
看了一眼屋中的气氛。
但赵庆却忽然大声嚷了起来:“我大师兄这是给你面子!你别不知好歹,若是让我大师兄不快,强行将你拘拿回屏兰书院,也不费吹灰之力!”
这话让方沐眉头一皱。
“聒噪!”
“方公子。”林回低低开口,飞快道:“我听过此人,是屏兰书院年轻一代第一人,很有才华,人称诗酒双绝,会试中一篇文章惊艳众人,被盛赞为若入仕便可治理一府。”
大昭划分,州、府、城、县、村/镇。
谭成若入仕便可治理一府?
单说官职,仅仅逊色州牧邓泰一筹。
所有人都不由得一惊。
固有的思维和印象,让众人不由得有些担忧,只有一众学子,脸色稍微好看一些,方沐的文采,他们有清晰直观的感受。
却也挡不住气氛有些凝固。
“林大人知道的如此清楚,是我的荣幸。”谭成轻声笑道。
可却还是坐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尊敬之意。
而林回也只是脸色微微一变,没有其他任何表示。
“方沐,我师兄这是一片好意。”穆滨低声劝道。
他的脸色有些纠结,很显然,他不想就这样放过方沐,可大师兄发话,他也只能遵从。
仿佛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谭成坐在这里,似乎一切就该由他来做主。
“呼......”
沉默半晌的方沐,此时长长出了一口气。
向前迈了一步,一条腿跨过长条凳,直接骑坐在了条凳上。
有些不雅。
伸出一只手,轻轻转了转酒杯。
“你的好意,我不能不接受。”方沐沉声说着,抬眼看了看谭成,问道:“是这个意思吗?”
“嘿。”方沐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酒杯:“我明白了。”
“这就对了。”谭成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这才是识时务......”
话没说完。
因为方沐端起酒杯之后,将酒全都倒在了地上!
“大胆!”
黑塔壮汉怒吼一声。
震得整间酒楼都微微一晃。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伸了过来。
“小心!”
一声低吼响起。
但比起手掌来说,却慢了很多。
而方沐也不见任何动作。
只是轻轻偏了偏头,双唇微微一动。
“放肆!”
声音明明不大,却让黑塔壮汉的手直接僵住。
酒楼中仿佛无形之中刮起一阵狂风。
“第一,这间酒楼已经被包了下来,你强行闯进来,是无视规矩!
第二,你身为学子,虽有功名,有官身却无官职,见了本县县令却不起身行礼,是为不知尊卑!
光凭这两条,你就逃不脱狂悖不端这四个字。
第三,我同样身负功名,而你的手下却对我说抓就抓,区区一介武夫,身无寸职,以下犯上,按律该罚。”
方沐说完,侧头问林回道:“县令大人,按律法此人该如何处置?”
“那只手抓的就砍那只手。”林回深吸一口气道。
他此时也稳定下来了,这是在嘉虞县里,还是他说了算的,并且这一幕其实是迟早都会发生的,不过是突如其来,他没有半点准备罢了。
“公子......”
黑塔汉子此时面露纠结之色。
他不怕林回,但却有些怕方沐。
就在刚才方沐呵斥他的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从内到外都剧烈的震颤。
仿佛有一阵狂风吹过,要将他的魂魄生生吹离身体,现在整个人都是飘飘然的状态,尽管脚踏实地,都没有半点踏实的感觉。
“中古圣贤,有人舌绽春雷,也有人呵气成风,一个字便能禀退宵小,诛邪辟易,你能做到这一步,看来在儒道上已经有了相当的火候,就算是在书院的年轻一辈之中,你也仅在我之下。”谭成认真道:“现在我对你更看好了。”
方沐轻轻坐直了身子。
“你不是来讲理的。”
“说对了,我奉师命而来是为了带二位师弟回书院,但现在我却要将你收服,让你今后为我所用,将来我入仕为官,身边少一个帮手,你,可以帮我做很多事。”谭成脸色不变,仿佛他认定的事情,就无法改变。
“这酒名为蓬莱,是屏兰州最上等的好酒,喝了它,我可以当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谭成说着重新倒了一杯酒:“我愿意再给你一个机会,只是待遇不会像刚才一样优厚。”
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把你的一切,都给我,作为你可以活下去的条件。”
一句话出口,隐隐透着些杀意。
第一杯酒,说是交朋友,而现在这句话出口,虽然谭成还是气定神闲,但却显然没有什么耐心了。
林回和一众学子都隐隐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