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轿中女子何人 >第88章 情分
    我带着佛珠去宅子找厢月,她穿着一身素青色衣裳,门窗紧闭,她光是坐在那里就散发着难以言喻的压抑。

    识玉过来拢了拢纱幔之外的粗布帘子,我才明白这压抑来自那挂挡住光源的粗布。

    那粗布极不和谐,就像虽挂在那里却像穿在了厢月身上一般,我初见时她是娇惯的宗姬。

    明明现在也是宗姬。

    她看到我都不惊喜,心如死灰都写在脸上,她问我:“他死了吗?”

    我说不知道。

    我没有亲眼见到曲昶瑜咽气,但他说的那些话又实在不像还有活的希望。

    厢月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问:“孩子呢?”

    识玉说她去抱来,孩子小小一团,不哭不闹睁着眼睛转来转去,我拽了拽包裹她的布,她眨眨眼睛,忽然闭上。

    识玉说:“她睡了,小孩子总是睡的快。”

    厢月一直低着头,她对识玉说:“抱出去吧。”

    识玉朝我努了努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只是抱着孩子出去了,厢月直到脚步声没了才抬起头来。

    她说:“这孩子该如何自处。”

    我问怎么了。其实她想的我都知道,曲昶瑜是罪臣之子,从出生就带着大喆让他世袭的罪过。

    这孩子是曲昶瑜之女,这种可笑的“世袭”只怕还得继续下去。

    厢月说:“曲昶瑜的孩子,这身份不让她有活路。”

    我说:“这是你的孩子,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曲昶瑜有没有罪都跟她没关系。”

    “浔王府宗姬古厢月与人私通产下的女儿,这身份又好的到哪儿去?”厢月问我,直勾勾的看着我,好像真的再向我要一个答案。

    我说对不起。

    厢月眨眼低头:“你又来了,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都知道这不怪你。”

    我把脸偏过去看着矮桌上并未动过的点心吃食,我说:“你都不吃饭的吗?”

    厢月说:“我身子不大好,近些日子只喝些鸡汤和菌子粥。”

    相爱的人背叛自己,还没有问个清楚人就没了,留下一个孩子和虚弱的身体,我想安慰她都没有底气。

    什么样的话才能安慰到她的苦难。

    我有点走神,随手打开了矮桌下面的一个小箱子,里头赫然躺着我让若缺转交给厢月的佛珠。

    厢月没有把佛珠扔出去。

    “我早让识玉把那东西拿远,别让我看见眼珠子疼,她竟放我眼皮子底下了。”厢月说了句。

    她现在把哀怨的话都说的那么轻飘飘,没有一丝情绪。

    我问:“若缺呢?”

    “她要走,识玉说拦不住她,问她去哪儿也不肯说。”

    我把珠子拿出来扯断,厢月眼神才有了一丝波动,怔怔的看着我,但终归没说什么。

    我说:“这珠子是假的,不是曲昶瑜让转交给你的。”

    厢月已经僵住,不知道是我把珠子扯断更让她难过,还是珠子是假的更让她难过,她难过我就必须得把真的珠子给她。

    我说:“曲昶瑜确实给了一串珠子,这东西重要,我不敢让若缺带给你,怕出差错。”

    我站起身,走到她旁边把真的珠子给她,她不接,别过头去也不肯看。

    我把珠子放在她床边,我走后她兴许回看。

    “让若缺送一串假珠子也不过给她件事做,她经历了不好的事,我怕她想不开。”我叹息。

    厢月说:“早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我定然会叫人把她留下看住了。”

    “无妨。”我摇摇头:“很多事情我都拦不住的。”

    厢月曲起膝盖抱住,慢慢把脸贴在膝盖上。

    我说:“我很在乎你,无论如何我都要你好好的,你有任何苦恼和要求都只管告诉我,我替你扫清苦恼,要求也都满足你,只要你好好的,最好能快快乐乐。”

    厢月小声哭起来,没一会儿就放声哭泣。

    她看向我:“前日雁月来看我,我想把孩子给她养着,她婆家家大业大怎么就养不活一个女儿,吃穿用度和嫁妆都不用她婆家操心,她说她婆婆不愿意。”

    识玉听见哭声走进来,一边去劝厢月一边跟我解释:“姑娘又说这些了,如今浔王府看着不大好,三姑娘没有娘家仰仗,又平白送去个孩子,人家婆婆可不是要厌弃。”

    “是她婆婆不愿意吗?”厢月抬起脸反驳识玉:“我看那三姑爷是愿意的,眼见着雁月撞了他胳膊不叫他说,只拿她婆婆搪塞我,分明就是我浔王府和哥哥白养她一场,是她不肯罢了。”

    我在王府和别院的日子,都没感觉到厢月和雁月有多亲厚,厢月院里的姜嬷嬷张口闭口就敢骂雁月,厢月对雁月顶多算是不曾找她麻烦,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现下突然让人家替自己养个女儿,也是为难人家。

    厢月哭诉:“带回去只说是家中妾室生的又有何妨?她之前也生了孩子,我这孩子又不是嫡,又不为长,还是个女儿,她当真一点没有骨肉情分。”

    我说:“先不说她在婆家难不难,平白多个孩子哪是那么容易,麻不麻烦的人家不愿意,我们也不能赖上人家不是。”

    “可是…”厢月还要在说,我打断她:“你可还记得雁月在王府里过的是何种日子?你女儿去了她家当庶女养你就放心?雁月也是庶女,你好好回想回想。”

    识玉也跟着劝:“言姑娘说的才是道理啊,管她什么身份,这孩子在浔王府,在咱们自己眼前那才放心。咱们与三姑娘也算不上多亲厚,早些年姜嬷嬷积的怨,即便三姑娘主动要养这孩子,咱也不能给她是啊。”

    厢月眼神灰暗下去,哭的肝肠寸断。

    我听着孩子哭了两声,奶娘抱着孩子进来,惊喜的说:“方才咱们姐儿又哭了,前日晚上也哭了两声呢!”

    我不明白孩子哭有什么可高兴的。

    识玉给我解释:“咱们出生时就哭的少,后来更是不哭,郎中都在这宅子住下了,这里没别人,我告诉言姑娘一句不能说的,生下来这些日子,咱们姐儿前儿才哭了几声,满宅子都当这是喜事。”

    奶娘说:“姐儿才哭了,姑娘可要抱抱?”

    自奶娘抱着孩子进来厢月就不哭了,拿着帕子默默的擦眼泪。

    她摇头:“不抱,带她出去,没福气的苦孩子。”

    “慢着。”我叫住了奶娘。

    我感觉到眼睛都看着我,我说:“把孩子给我抱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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