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天文学 > 轿中女子何人 >第91章 青云
    岁月静好时是感觉不到时光流逝的,能让我恍然发现周遭的变化都不过是日子难捱了起来。

    我曾经与厢月泛舟时肯定想象不到,她有一天会说想上山,上一座远离京城的山。

    她哭着说过要出嫁,现在哭着要出家。

    我说你等一下容我想想,我想了许久,眼前的景象都化成了虚像,声音也在淡去和嘈杂之间来回转化。

    我有许多话想说,问问她我当时是不是给她举例了许多后果,但这太像推脱责任,我不怕负责人,所以我不想问这个。

    这些都没用,她当时知不知道现在都已经发生了。

    不知道她是心如死灰之下的穷途,还是过不去心里那关,高傲难以承受那些嘲笑的声音,这些嘲笑算什么,关上门连听都听不见。

    眼前太乱,我回过神来拉住厢月,我问她:“你还记得生产前,我与你在别院同宿的那晚,你说你不后悔?”

    那时她肚子里怀着爱人的孩子,还当曲昶瑜是外出悬壶济世,憧憬着爱人归来,憧憬着生命降临。

    那时候是她宽慰我,她告诉我她不后悔。

    厢月闭眼,两滴眼泪坠下来,她说:“我后悔了。”

    我说:“我才来是忘了告诉你,回去后又想起来,曲昶瑜让我给你带句话。”

    厢月睁开眼睛。

    我说:“我那时偏偏忘了,现在想起来特来告诉你恰遇你剃度,这不像冥冥之中曲昶瑜在阻拦你吗?”

    厢月冷声说:“告诉我吧。”

    “他说,归去路即来时路,不必挂念…”

    我说完才觉得这句话交代后事的含义太重,我摇了摇头:“不是…”

    厢月笑着拂开识玉的手,她到一边坐下。

    她手里攥着佛珠,我生出一种念头,若她想,为何不能成全她,像上次成全她一样。

    可上次的结果并不好。

    我推门出去,让人去找晏浔,这里我已经应付不来。

    我站在廊下,这里不如王府,连别院都不如。夏末没有萧条感,只有溢出来的盛极必衰。

    骄阳自上映下,我躲在廊下避开光明的消杀,做一条阴凉处魂魄。

    晏浔没有来,晏只进去看望,被厢月冷着脸逼出来,我和她在廊下,她坐着我蹲着,我抬头看廊顶,她也顺着我的目光看。

    回到别院我尝试照顾小孩,她至今都没有名字,侍女们叫她姐儿,亲昵又娇惯的称呼,但厢月不亲昵她,也不娇惯她。

    我说给她想个名字吧,荀嬷嬷说好。

    我想了半天又觉得这个名字不该我取,我说算了,荀嬷嬷说别算了啊,想一个吧。

    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我说:“先叫琢儿吧,名字还要问厢月,厢月不管就问晏浔,轮不到我。”

    荀嬷嬷已经把孩子抱起来,逗着她:“我们姐儿有名字啦,我们琢丫头有名字了。”

    时刻看着这孩子才感受到她的不一样,只抱回来那天奶娘说她哭了一声,我照顾她好多天,也没听见她哭一声。

    有一夜听见她发出咿呀声,我睁开眼睛跑去小床上看,发现她闭着眼睛睡的正静,我手里拿着蜡烛不记得,蜡油烧化了掉下来,不巧落在了她手背上。

    老天作证我这些日照顾她有多小心翼翼,看见她手上哪滴蜡油迅速干掉,我赶快用手擦掉,看着她手背上微红一块,我哇的一声就哭了。

    她才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我,她也不哭不闹,我也不知道她是疼还是不疼。

    奶娘听见声赶来抱起孩子,有点哀怨的说:“姑娘吓到孩子了。”

    没一会儿晏浔也过来,已经深夜他还在书房和林玉鸿商议事,他穿戴整齐,披星戴露的潮气。

    他说别怕,让奶娘把孩子抱走。

    我看着孩子出去,满屋子侍女盯着我等我说出个所以然,我只觉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错。

    我说:“你在书房?”

    晏浔点头,“再等半个时辰我就回来陪你。”

    他声音微哑,他轻咳一下声音恢复平常,他说:“哭什么?”

    我说:“我和你一起去书房,碍事吗?”

    晏浔摇摇头,我跟着晏浔穿过长廊,宿莽幽幽的出现在我身后,欠儿登似的问我:“真哭了?”

    晏浔回头瞪了他一眼,他就跳到墙上先走了。

    四下无人我拉着晏浔袖口,他会意低头把耳朵凑过来,明明没有人会听见,但我还是小声与他耳语:“方才我听见琢儿发出咿呀声。”

    “小孩子的梦话。”晏浔说。

    我说:“我掌灯去看,看的出神没注意到蜡油淌下来掉在她手背上了。”

    晏浔摇摇头:“就为这事哭?”

    我说:“小孩子手嫩,我刚才没敢说,琢儿手都红了。”

    “无妨,蜡油从高处往下掉,落在手上时已经不烫了。”晏浔拍拍我背。

    晏浔扳过我的头,学着我的样子与我耳语:“这事就你和我知道,不要告诉荀嬷嬷,免得她心疼。”

    我郑重的点点头,许多日的隔阂就消失不见。

    林玉鸿看见我已经和没看见一样,只略微点了下头,他和晏浔在桌案前说着许多,我才睡醒还听不进去。

    我把琉璃灯罩取下来,还没等到接下来的动作,烛火就晃个不停,身边静了,我回头发现他们果然在看我。

    只有晏浔和林玉鸿看着我,其他人噤声,但视线还在桌案的宣纸竹简上。

    晏浔说:“放回去。”

    我把灯罩放回去,我平常也不亲自掌灯,放回去火焰就熄灭,晏浔朝一旁侍女抬了抬下巴,侍女过来拿火折子把灯点上了。

    我趴在一边想着琢儿,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四周一片寂静,人都走了只剩下晏浔和林玉鸿。

    林玉鸿正在往竹简上写着什么,突然林玉鸿说话:“老王爷不肯松口,我看你难娶到言殿下。”

    晏浔说:“管他们,自己妾室多的都往庄子里送,我娶正妻倒碍着他们了?”

    我慢慢挪了挪胳膊,挪动到视线里能装下晏浔,他正取了灯罩,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抬着。

    林玉鸿说:“我爹都说你任性,言殿下是什么身份,她可是名义上的先王妃义女,京中又默认她是夕女,不管她是夕女还是义女,你娶她做正妻都够惊世骇俗的。”

    晏浔倾斜蜡烛,火焰晃动着,我看着蜡油掉下来。

    晏浔歪了歪头,又倾斜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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