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一下空下来的屋内，厉云清突然眼中有泪看着对面的老者，当初为生死相隔的人再重逢而泣，现在似乎又要阴阳两地了。
陆承仲也眼眶发红，他不知道自己明明跟这个孩子没有认识多久，但是却总有一种认识许多年，这个真的是他最疼爱的徒弟一般。
“坐吧。”他对着厉云清穿的厚实，有些显怀的肚子，这精神状态，还有这孱弱的身体状况，都让他忍不住一叹。
这孩子当初到底中了什么毒，怎么眼下好好的人成了这样。
两人坐下，厉云清让陆承仲给她号脉，看陆承仲探着脉许久没说话，她心里明白：“师父，我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陆承仲按在厉云清脉上的手一僵，厉云清感觉得清楚，陆承仲什么都没说，但她却觉得自己很明白，突然笑了，笑得释然又明亮：“师父，我是不是快死了。”又低头，看自己显怀的肚子：“我喝了那么多药，还是保不住他。”
不是这孩子出了事，只是她怕是撑不了五个月，撑不了的话，这孩子再健康也没有用。
陆承仲一直没说话，半晌，抚了抚胡须，道：“你既然服了凤脂露，这凤脂露在第一时间没有要你的命，那就该是救命的药。”
做大夫的都知道这个奇药，厉云清也清楚，只是真正把这药用在她身上，她才切切实实的清楚感觉到没有用。
或许有几分用，就是当初摔下楼梯，她该没命的，但这凤脂露让她撑到现在，所以凤脂露的作用是被天下人夸大了？其实，它是能让人死而复生，这个复生，只是多活一两个月。
就像当年的龙玉髓，元璟珏也用了，都说那龙玉髓是天下至宝，什么灵丹妙药，但是元璟珏身上的毒它都解不了。
哪怕两人确实都是各靠这药物续命，但是天下人未免说得太名不副实了。
从陆承仲这里没有找到希望，厉云清也是彻底坦然了，在陆承仲拒绝下，也依旧跪地向陆承仲拜了三拜，泪水闪烁郑重道：“这一去，徒儿怕是再没有机会来看师父了，师父保重。”
这让手扶着厉云清胳膊的陆承仲，忍不住背过身，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心酸无奈。
一身医术，到最后面对想救的人，却是无能为力，想想他这一生，从三十多年前信了一个青楼女子，与她背弃家族开始，就是一个笑话。
“你走吧。”
陆承仲满眼含泪，实在无法再看她一眼，摆摆手，让她离开。
师徒俩最后一面，何必闹得哭哭啼啼。
“是。”厉云清叩完最后一个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出了门，从这里到院外有几处转折，厉云清走到半道走廊，对着一片绿油油药草看过，吹了会儿香草风，面上泪迹消去，她转身出了院子。
天知道她们多难做，王爷可是说了不准她们离开王妃半步。
回去路上，她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马车车夫驾车技术十分精湛，在这平坦的青砖街道上，也没有颠簸，只是半梦半醒间一个消息隐约透过来，她猛地睁眼，没坐起来，却也让一直小心陪侍在侧的婢女们注意到，诧异道：“王妃，怎么了？”
厉云清在细听了一下那声音，外面是繁华大街，嘈杂声夹杂有一时没一时的吆喝声传来，并没有什么异常，四双紧张的眼睛看过来，她重新闭眸，淡道：“没事。”
四人松一口气，厉云清闭眸似安静无事，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心里起伏难定，她刚才肯定没有听错。
有人在街上传了一句，太后宫中传来消息，阆王新宠的那位女子有喜了！
她这一个保不住了，那个女子又怀了元璟珏的子嗣？她不信命，但这是天意？
心里又转到别的上面，谁特意把这个消息传给她，她不认为这是无意之为，太过凑巧。
傍晚回去，在内院门外，大片芍药，菊花开得灿烂热烈，元璟珏站在那里，夕阳余晖洒他俊面一身灿然光泽，俊美得不似凡人。
厉云清有一瞬把这个枕边人看迷了眼，直到人近前，温柔摸上她的脸，看她似乎走神，想起她刚去了陆远伯府，柔声问道：“怎么了，大夫怎么说？”
厉云清回神，看着近前的俊脸不掩的担心，对他柔柔一笑：“没事。”元璟珏揽着她的腰往里面走，还在问陆远伯府的事。
夕阳下夫妻亲密走着，后面丫鬟不远不近跟着，看起来那对璧人极为恩爱，有声音轻柔安抚道：“陆大夫说没什么事，古大夫一直也有诊脉，能出什么事，王爷不用担心。”
腰上搂着的力道紧了紧，厉云清正笑着说话，感觉这力道，不解看着侧眸，深眸不可测的看着她的眼神，不解问：“王爷怎么了？”
元璟珏揽着她停下，似乎要看进她眼里，斟酌了一下开口：“你好久没有叫我殿下了。”
厉云清一愣，夕阳下，她俏皮眨了眨眼，厉云清总的来说是一个很清冷的人，少有这样的时候，此刻她俏皮表达着自己的不解，似是不明白元璟珏要这么特地问这样一件小事。
“我和王爷都大了，王爷已经成年封王，殿下这个称呼不太适合，改了很正常，如今外面也没有人唤王爷殿下了。”
元璟珏却觉得此刻跟他笑着的厉云清离他好远，比以前还要远。
揽着她的腰用力将她拉到近前，他低头，与她面对面，双目对视，慢慢俯下身去，后面的丫鬟都羞红脸扭头看向别处。
元璟珏凑近那香唇，望着那双黑黝黝含光的漂亮眸子，里面没有情，只黑黝黝看着他，他心里莫名发紧，带着说不出的不安：“别叫王爷，继续叫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