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夫人的脖子不知仰得多高呢，夫人的嫡亲兄长可是四十多岁，十多年都在官场打磨，上不去这四品大员去，现在，你们瞧瞧，大公子如今才二十三，说出去，谁敢信，这么年轻的大理寺少卿！”
“听说啊，大公子是深得皇上宠信，这一年多，皇上赞赏最多的就是大公子，很看好大公子。”
“那还不是大公子有本事？要是换了旁人，瞧瞧咱们三公子，相爷待得还不好？走父荫这么几年，都还在工部混个闲差，听说还混得很差，看在相爷的面子上，才没人敢说什么，要不然，连闲差都混不上！”
“可不是，相爷现在终于算是看清楚了，以前真不知道相爷是怎么想的，明明嫡长子……”
周围低低窃窃的细语传来，管家跟在后面，脸上都有些发臊，再小心看侧边这位府上的大公子，像是没听见一样，脸上从容温雅，却让人不敢轻易上前招惹。
管家心里道一句：“好风度。”真是和三公子比都不能比，太侮辱大公子了！
厉云澜一行人来到了正厅，上面主位高坐着厉公槐，厉正庭在右下首坐着，厉云川，则没有坐下的资格，在厉正庭后面站着。
厉云澜从来没有被正式宣告过从宗族里除名，更不存在什么重新回府的仪式，要是太刻意，倒是在提醒这么多年的不愉快。
厉公槐显然明白这一点，今天就完全像是厉家游历多年未归的嫡长子，今日学成归家一样，厉公槐前面放着一个蒲团，厉云澜走过去，跪在蒲团上，对着厉公槐端端正正行下一礼：“祖父。”
厉公槐显然心情不错，坦然受下这礼，脸上带着宽和慈爱，让厉云澜起来，送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厉云川在旁，看着这一对祖孙和睦，刺眼无比。
他印象里，祖父就没正眼瞧过他。
就是厉云澜离家之后，相府只有他一个儿子，祖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每次过年才再家宴上见一次的人。
每一次他都觉得，这极具威严的祖父压根儿没把他当人。
厉云川不承认自己怂，就想一年就见一次，自己宽宏大量忍忍就过去了。
毕竟，他还知道，自己父亲比自己更憋屈。
厉云澜行完礼，然后再到厉正庭面前，厉正庭面前没有下人放蒲团，厉云澜就此端正作了一揖，“父亲。”然后作罢。
厉正庭变了变脸。
握紧了边侧扶手，压抑着怒火。
显然这是厉公槐提前吩咐好下人的，厉正庭做了厉相府二十年的家主，但是还是只能被厉公槐掌控，这家主更像是个虚名。
他心里是不舒坦这个儿子，就是再眼红这儿子的年轻有为，但是从来就没有想过让他入这个门。
说句实话，这儿子他膈应，膈应季国公府的人，连带季怀柔生的几个，他都喜欢不起来，总觉得是他们季国公府的人。
在他心里，厉云川再不成器，那也是他私有的儿子！
厉公槐亲自吩咐要让厉云澜回来，厉正庭再不满，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吩咐人备上让下人随意买的一个名贵玉带扣，就算见完了礼。
谁都看得明白，大公子什么都没说没做，这是老太爷的意思。
老太爷这意思，这是把大公子捧得高高的，连相爷也要避其锋芒。
厉云澜没有意外，当初就有厉公槐的承诺，只要他想要，厉正庭的家主之位就是他的。
对于厉公槐和他而言，都没有觉得有必要尊重厉正庭的必要。
厉云川看的瞪着眼，内心凉凉，不可思议看着祖父。
他之前还高估了父亲在祖父心里的地位？
合着，跟他没什么两样。
就占了个辈分？
厉云澜见完礼，就是厉云川向厉云澜作揖，拜见：“大哥。”
这声大哥，他心里是不痛快，要是换别的时候，别的地方，他早对一直压他一头的厉云澜动手了。
但是现在虽然不痛快，和不甘愿完全扯不上边，就冲父亲都别憋屈成这样，厉云川觉得自己诡异的平衡了。
明知道祖父今天是什么意思，他不在祖父面前缩小存在感，是找死吗？
接着，宴席上来，女眷也进来。
今天摆的是正宴，除了老夫人、沈氏外，阮姨娘和陆姨娘站在一旁伺候。
厉云灵则是秋凉，早上突然染了风寒，抱病在床，没能过来。
一个从来默默无闻的庶女，无足轻重，除了陆姨娘担心外，没人在意她来不来。
只是中间发生了意外，沈氏作为妾室抬起的平妻，在老太爷一定要给厉云澜足够的地位时，沈氏也是矮一等的位置。
“大公子，妾身敬你。”
沈氏被厉正庭也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神示意下，捏着酒杯的手气得在颤，勉强扯着谁都看得出难看的笑。
“夫人客气了。”
沈氏努力撑着笑：“大公子回来，这是应该的。”
为了表示敬重，沈氏让自己贴身的嬷嬷上去倒酒。
厉云澜把空酒杯抬起，看着沈氏淡淡笑道：“说来也是，以前夫人还不是夫人，只是一个妾室，现在都可以坐下同我敬酒了。”
沈氏脸色猛地扭曲一下，这事事实，但这么多年从没人敢当面对她说。
更何况，厉云澜云淡风轻的说着话，却谁都看得出他的羞辱。
极致的羞辱！
“妾，妾身，”沈氏深吸一口气，“啪嗒，”那正在倒酒的嬷嬷，不知怎么，倒了一半的酒水突然落在了厉云澜握酒杯的手上。
厉云澜看了眼，脸色一下就冷了！
一桌子，整个正厅都注意到这位主角的神色变化，许多侍候的下人都忍不住打个寒颤，大公子变脸好可怕！
“大公子恕罪，老奴不是故意的！”
那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她确定自己刚才虽然气愤厉云澜那么羞辱她家夫人，但是她保证自己的手根本没有抖。
反倒是厉云澜的手，自己斜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