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一个贵府小姐学会吃苦是极其残忍的，再得知自己要被卖到妓院里时，她无不对自己的父亲报以怨言，如今却又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错的，难道简单的一句“错了”就能换来女人的清白吗？
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沈雀在旁边很是心疼，他伸出手将刘语涵按在自己怀里安慰，宋怀昱在旁边坐着不动很是煞风景。
这时，房门被敲响，屋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刘语涵再怎么伤心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哭，于是脸上的眼泪还没擦干净，愣愣地看向房门。
“是谁？”沈雀有些敏感，声音里带着警惕。
宋怀昱起身说：“我去看看。”
于是走到门后，又听见敲门声想起，他便打开了房门，令人诧异的是一个大熟人赫然站在他面前。
“季灼春？你怎么来了？”他诧异地问。
季灼春一脸无害地说：“我为什么不能来？你跟谁在一起呢？”说着他歪头往房间里瞧了瞧。
这下便措不及防地跟沈雀对上了视线，他脸上出现惊喜之色，自然地从宋怀昱旁边绕过进了屋子，看着沈雀说：“原来你在这儿？你昨天跑哪儿去了？”
沈雀看上去也有些尴尬，没有立即回他。
季灼春见他怀里还搂着个姑娘，于是说：“哦～原来你们是来嫖——唔！”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怀昱捂住了嘴，他仍然一脸无害的样子，对宋怀昱眨巴眼睛，宋怀昱的表情却没那么自然了。
季灼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看到沈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宋怀昱骗了，这家伙根本没自己想的那么坦诚，于是一种怪异的感觉支配了他，使他说出了这些话。
嫖/娼两个字深深地刺痛了刘语涵的心，她刚刚干涩的眼眶又湿润了起来，于是又缩在沈雀的怀里小声抽泣着。
宋怀昱听见哭声便放下了手，季灼春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
果不其然，季灼春一听见女人哭了便慌，他觉得还不如让宋怀昱继续捂着自己，此时他能说话了却成了哑巴。
此时沈雀也谴责他：“季大人，我家小姐心情不好，您请回吧。”
“……”
宋怀昱轻叹一声，拍了拍季灼春的肩膀，把他叫了出去。
出来以后季灼春跟着他走到了一个巷子，他心里疑惑，跟着他走进去才发现有尽头有一个男人被两个人按在地上。
他飞快看了那人几眼，脑子里并没有印象。
按人的家伙是宋怀昱的人，正是李一和李二，他俩堵住了那人的嘴，又用绳子将人绑结实后丢在一边，然后对宋怀昱说：“大人，这就是您要我们抓的人。”
什么人呢？看打扮好像是青楼里雇佣的下人。
季灼春眉头紧锁着，宋怀昱看起来并没有要跟他解释的意思，他只能在一旁一头雾水地看着。
宋怀昱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把他带回去。”
“是。”
季灼春知道，接下来的内容估计是他不能听的，于是在一起回去的路上，他一言不发。
为了不跟宋怀昱大眼瞪小眼，他在马车里一直看着外面发呆，可宋怀昱突然说话：“我回府后要审问一个人，你要看吗？”
这听起来像是在邀请，季灼春哪里不心动？他立刻扭头看向他，问道：“那个人跟刘府小姐什么关系？”
宋怀昱知道他聪明，于是也没瞒着：“那个人十年前被刘大人就过一命，后来就一直在刘大人身边伺候，刘家被抄后，他不知怎的还活着，现在在风月楼里帮刘语涵洗衣服。”
季灼春眯起了眼睛，原来宋怀昱去风月楼这种地方还是为了公事，并不是像李铭杰说的那样。
不知怎么回事，他竟然松了口气。
意识过来这一点他刚想唾骂自己，就听见宋怀昱又说：“你还记得黎王吗？”
季灼春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说道：“当然记得……你突然提他干嘛？”
宋怀昱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他因为自杀死了。”
这他当然知道。
季灼春不明所以，还没来得及问他什么意思，就听见他又说：“他跟刘严封都是自杀。”
“……”
说完他自己先沉默了，一直插不上话的季灼春终于逮住了说话的机会：“自杀怎么了？能说明什么？”
“刘严封死后被人发现体内长期积累了一种毒，黎王的身上也有。”
他的意思是，黎王和刘严封或许不是“自杀”。
怎么可能？
季灼春质疑的话溜到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宋怀昱一直在京城待着，他掌握的信息本来就比自己多，他不是一个喜欢随意揣测的人，显然是有证据的。
他不禁联想起沈雀说的话——刘大人是被冤枉的。
该是怎么样的一种手段，能让无辜的人含恨自杀？
不多时马车便停了下来，宋怀昱把人关到了地牢里，季灼春也尾随他来到了地牢。
宋府的地牢他从来没见过，于是来的时候总忍不住左顾右盼。
他看见那人被扔在地上，宋怀昱不再像往日那样温和，他质问道：“一个月前，刘大人给我写的信是不是经过你手？”
齐傅恒双手双脚被绑住了，只能像狗一样趴在地上，他怒目圆睁地看着宋怀昱，李一上前拿掉了他嘴里的布条，他立刻说道：“什么信？我不知道！”
李一不等宋怀昱说话，便上前踹了他一脚，此人显然没说真话。
“啊！”齐傅恒惨叫了一声，将自己缩成一团。
季灼春看着看着便忍不住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就差磕上瓜子了。
但他眼睛看得最多的其实是审人的那位，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宋怀昱。
像是发现了一个新奇的人，他第一次看见宋怀昱这样的面孔，于是忍不住多看两眼，他好像从现在起才真正认识了这个人。
他根本不是什么大善人，只是一朵带着毒的鲜花，稍有不慎被他漂亮的外面迷惑，可就麻烦了。
齐傅恒被连踹了好几脚，才终于说出了求饶：“别打了！别打了，我……我说实话行了吧。”
李一这便停了脚，齐傅恒看了一眼全程面无表情的宋怀昱，咬牙说道：“刘大人确实给了我一封信，让我带给你……”
“可我一个月后才收到。”宋怀昱说。
“……”他舔了舔破了皮的嘴唇，接着说道，“那封信被一个人拿走了，他说只要我把信给他，就能让我跟语涵长相厮守。”
说着，他突然激动了起来：“我跟语涵本来就是两情相悦，是她父亲一直挡在我们中间，一遍遍地提醒我有多卑贱！他说我配不上他的女儿，想找机会解雇我……可我跟了他十年，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情绪会传染，他强烈的愤怒里参杂着悲哀，让季灼春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他的眼里充满了怨恨，渐渐地红了眼睛，声音也小了下去。
宋怀昱转身做到季灼春旁边，说道：“可他十年前救过你一命，你害死了自己的恩人，还让心爱的女人受尽屈辱。”
齐傅恒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他哪里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他明明只想带着刘语涵远走高飞。
可现在他把一切都搞砸了，刘语涵被困在妓院里，他如何救她出来？是他亲手毁了她。
宋怀昱没给他伤心的时间，直接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能想起来吗？”
齐傅恒眼睛里还有些充血，他看了一眼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慢慢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只见过他一次，都一个月了我怎么记得他长什么样？”
宋怀昱眯起眼睛：“只见过一次你就敢相信他？”
“……”齐傅恒吃了瘪，还有些委屈地说，“你以为全天下人都跟你一样聪明吗？我就是傻怎么了？”
宋怀昱：“……”
季灼春嘴角上扬了一下，刚抬手想捂嘴，就发现了宋怀昱转过来的目光，于是他尽力压下上扬的嘴角，不敢再笑了。
宋怀昱又把头转过去，看着齐傅恒问：“你在哪儿见到的那个人？”
地点齐傅恒倒是记得的，他说：“在刘府后街，卖烧饼的摊子前面，他后来把我拉到了旁边的巷子里说话。”
那是一个狭窄的巷子，两个成年男子并肩过会十分拥挤，宋怀昱和季灼春一前一后地走在那里，巷子尽头的地上有一块摔碎的糖，招来了大批蚂蚁，黑泱泱地有些壮观，他们的耳边还能听到苍蝇蚊子乱飞的声音。
总而言之这地方又脏又乱，和其他无数个巷子一样，没什么起眼的地方，这里离刘府不远，神秘人在齐傅恒刚一出府就截住了他，说明早已在外面等候已久。
那为什么偏偏选在卖烧饼的摊子前？
宋怀昱和季灼春在那条街上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卖烧饼的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