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充满戏谑的话语将楚宜清从沼泽般的回忆中拉了出来,楚宜清缓缓抬眼望向云景,而云景则回以一笑,然后握住了他的手,目光锐利地盯着裴承允。

    “大人说我与公子身份不相配,那是因为我与公子都是以真心待真心,无论公子是皇亲国戚、是世家、还是平民,亦或是囚犯、奴隶,我待公子之心都坚如磐石,公子待我,亦然。”

    裴承允冷笑道:“说得冠冕堂皇,说到底,不过是为你的贪慕虚荣粉饰罢了。”

    “啊对对对,您说得对。”云景的脸上露出了纯净的笑容,语气也无害极了,“我懂了,某些人啊,说得冠冕堂皇,但不过是以所谓的真心粉饰野心罢了,毕竟公子长得好看,家世也可以利用,指不定招了哪个狼子野心的人觊觎呢。”

    “你说什么?!”

    裴承允被这一袭阴阳怪气的话激得脑子发热,挥拳就要教训云景,可云景适时往楚宜清身后一躲,无辜地望着楚宜清。

    “公子……这位大人是要揍我吗?好可怕……可我明明没说错什么话啊……”

    被这么一闹,楚宜清心中的烦闷顿时散了个干净,他还不由得认同道:“确实,他没说错什么话,您就别和他计较了。”

    裴承允压抑着怒气咬牙道:“没说错什么?!清清,你没听他刚刚说的话吗?”

    “他说了什么?”楚宜清问。

    “他说——”

    “我只是重复了一下大人刚才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云景一脸无辜地打断了裴承允的话头,“不对吗……”

    裴承允被这话堵得脸色一青,眼看逐渐有人注意到这里,再加上楚宜清俨然一副护着云景的姿态,他无可奈何,只得愤愤地乘车离去。

    马车行了一段路后,裴承允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方才他为了和楚宜清多聊一会儿,刻意让车夫绕了路,走的是比较偏僻的一条路,下马车的地方也离楚府有一段距离。

    所以,云景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回到太子府后,裴承允立刻叫来了部下,面色严肃地吩咐道:“去查查楚府那个云景今晚的行踪,着重调查临成街附近。”

    “是。”

    -

    回楚府的路上,得了胜的云景不由得笑出声来,他邀功般笑道:“公子公子,我方才厉害吧?没想到堂堂太子殿下只是个纸老虎!”

    楚宜清摇了摇头:“他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是个伪君子,最爱那一层温和伪善的外壳,因此在话术上他玩不过你。但他沉浮官场那么多年,手段多了去了,若是真要对付起我们,我们不是他的敌手。”

    说完,他看向了云景,本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到紧张或是后悔的情绪,却没想到看到了云景微红的脸颊。

    云景笑了一下:“公子说‘我们’诶……”

    “嗯?”楚宜清不解。

    云景的眼眸荡漾着细碎的灯光,他眨了眨眼,随后握住了楚宜清的手,一字一顿地陈述着这令人心动的事实:“就算太子要使什么手段,首当其冲的是我,也只有我,但公子将自己和我放在了同一方,与太子为敌,我……很感动。”

    楚宜清哪里想到一个“我们”就能让云景想那么多,瞬间红了耳根。他匆忙解释道:“不是……你本就是因为保护我而被太子仇视,我只是……”

    “我知道哦。”云景说,“我知道公子只是在做‘分内之事’,但我依旧很高兴。”

    楚宜清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有些愧疚地开口道:“云景,你不要……”

    ——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砰——”的一道烟花炸裂的声音淹没了楚宜清未尽的话语,云景抬眼望向璀璨的夜空,看着绚烂的烟火点亮原本漆黑的夜空同时,悄然握紧了楚宜清的手。

    “这是我十六年来过得最开心的除夕。”

    云景的声音混杂在烟花声中,模糊不清,但楚宜清隐约能感受到,他很高兴。

    “或者说,和公子在一起的这段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即便知道了身份交换的真相,云景也依旧觉得和楚宜清在一起的日子甜蜜极了。

    他的世子太心软了,总想着把那段丢掉的人生补偿给他,可他的世子也太不谙世事了,竟没对交换身份这件事本身生出半点疑虑。

    作为旁观者,他在听到楚嵩说的那些话时,就已经隐隐生出了一个猜测,这个猜测在日复一日的思索中逐渐成型:

    偷换孩子这件事,楚嵩知情,且纵容,甚至提议要杀掉亲子。

    那么,事实会否更过分些——当年偷换孩子,是由楚嵩主导的。

    但真相是什么暂时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掌握了主动权。

    ——他可以利用这个不为人知的密幸,引楚宜清一步步踏入他布下的温柔陷阱中……

    这一晚的快活最终被找来的家丁打断了,楚宜清回府后先是被楚信教训了一顿,然后就被拉去守夜了。

    午夜,他们在漫天焰火中,一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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