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二公子林煜德,已经等在贺家的客厅了。

    他换了一身行头,身上是纯黑色暗红镶边的广袖长袍,隐隐看得出同色墨竹刺绣,腰间戴一块纯净的羊脂玉腰牌。

    头顶的发髻用一根莹润的翠玉发簪固定,手持一把山水题诗的折扇。

    处处透着雍容华贵的气质……

    相比之下,贺长卿就显的粗糙多了。

    身上一件半新不旧的军袍,手掌因为常年骑马已经勒出了茧子。

    再加上往来肃州与黄石村之间,风霜打磨,让他看起来又黑又瘦。

    “肃州监察司司长贺长卿,见过二公子!”

    贺长卿笃定林煜德肯定是来问责的,要不然怎么会一到肃州就封城寻人?

    然而林煜德将折扇一收,笑的十分和善:

    “长卿快快请起,煜德此番到访,全为私交,不问政事,长卿不必如此拘礼!”

    说着还亲自走过来,虚虚的将贺长卿扶起来。

    贺长卿有点纳闷:

    他基本上这是第一次与林煜德见面,想不起来两人还有什么私交?

    当然,之前跟随父亲去燕州述职,远远的见过这位二公子。

    但他一直跟在燕王身后,面色严肃生人勿近的样子。

    也不能算是认识吧?

    “卑职寻找二皇子下落不利,至今没有他的音讯,请二公子责罚!”

    贺长卿没敢起身。

    摸不准这个二世祖要做什么,他只好先行请罪。

    林煜德笑的更加灿烂:

    “二皇子失踪多日,也不一定就在肃州,长卿这是请的哪里的罪?快快请起。”

    这次他没有虚扶,是真的托着贺长卿的胳膊肘把他拉起来了。

    “长卿此番请罪,可是因着我调动了城防官兵在城门查人?”

    林煜德一直笑着。

    “我想你是误会了。大哥刚被送往京城为质,我自觉在王府待着有些尴尬,所以才向父王请了命,到肃州来查找祁王下落的。

    原本是想拜会令尊贺云召贺大人,感谢他帮我照顾流放的谢家。

    可实在不巧,贺大人公干不在肃州,我这不就想着,谢谢长卿也是一样的。”

    他看出贺长卿有些不自在,主动解释到。

    “肃州虽地处偏远,但人杰地灵,能人辈出。煜德早就心向往之,如今能亲自来看看,实在开心!”

    他以前都是偷偷摸摸来的,每次来去匆匆,还真没这么光明正大的拜访过当地官员。

    “二公子言重了!”

    贺长卿听明白了,林煜德此番前来,是不想因世子进京为质而让自己甚嚣尘上,出来躲风头的。

    至于找二皇子的事,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当不得真。

    而且他这番礼贤下士的模样,明显是想招揽贺家父子为己所用。

    这件事他早就问过父亲的意思。

    父亲只说,谢家虽然是林煜德招揽他们的由头,但的确是清贵之家,谢宏大人的人品作风也令人钦佩。

    所以,他们有心帮助谢家是一回事,但是否要扶持二公子夺嫡,还要从长计议。

    如今林煜德竟然主动上门招揽,父亲又不在,贺长卿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如今日就先装傻充愣,含混过去,一切等父亲回来再说……

    于是贺长卿只应了这么一句,就杵在原地一言不发,完全不接林煜德的茬。

    林煜德等了半天,贺长卿一直没有下文。

    只得再次笑了笑:

    “听说谢家如今在你手下服役,不知过的怎么样?

    想起这般忠烈之后,竟然被一群小人害到如此境地,我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林煜德一边扇着扇子喝着茶,一边做痛心疾首状。

    贺长卿低着脑袋不敢抬头看他,只拱了拱手回到道:

    “回二公子,谢家大公子谢云哲,的确在卑职管辖的城墙工事上工,如今做的文书工作,状况还好。”

    说完又杵在那里,似乎是见到权贵太紧张了,大气不敢出。

    林煜德无奈,又询问了一些肃州城防的事情。

    贺长卿回答:

    “城防之事,都是父亲在一力部署,卑职只管监察司,对城防的事情一概不知。”

    林煜德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感情这小子是个傻的,除了自己那点儿差事别的一概不问?

    “既然这样,我就等令尊回来再来拜访吧。”

    贺长卿松了口气,这尊大佛终于要走了。

    林煜德已经没了刚才的耐心,对贺长卿点了点头,招呼桑聂就走了,贺长卿对他施礼他都没看到。

    “公子,这人怎么这样?刚来时一口一个长卿叫的那叫一个亲热,怎么转脸就没什么好脸了,公子给他施礼他都不搭理!”

    陆涛愤愤的说。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觉得我不堪大用而已。”

    贺长卿无所谓的笑笑,他巴不得林煜德看扁了他呢。

    “那也不该变脸变的这么快啊,他不还想讨好老爷的吗!”

    陆涛不服气。

    “那恐怕也要让他失望了。”

    贺长卿看着远去的马车,语气淡淡的说。

    这位二公子,恐怕不是良主,父亲不会支持他的。

    ……

    自从李福有伏法,工地上的银钱账本,都归谢云哲管。

    他取消了几个人的特殊待遇,将所有人的薪资都调到同一水平,说以后看大家表现,酌情向上申请给表现突出的人涨工钱。

    一时间,工地上的工人上工热情高涨,工程进度也比之前快了不少。

    谢云哲得到了贺长卿的表扬,将工地采买后勤的事也交给了他。

    并给他加了二百文的月例。

    今日,就是他进城采买的时间。

    他做完了工地上的工作,拒绝了几个想讨好他的工友要一起来帮他搬东西的请求,独自驾着工地上的牛车,往肃州城而来。

    在城门口的时候,他看了一眼找人的布告,默不作声的走开了。

    “姐夫!”

    刚进城门,就有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姑娘对着他挥手大叫。

    谢云哲看了看头上插的像个首饰架子般的楚萱,不动声色的冲她招了招手:

    “不是告诉你不要每天都来等吗?我戴罪之身活动不方便,每次出来的时间不固定。”

    楚萱扭了扭腰,撒娇道:

    “哎呀,人家想见你嘛,反正家里鸡飞狗跳的,也没人在意我。”

    谢云哲忍住了反胃的冲动:

    “怎么,楚家的生意还不景气?”

    “何止是不景气啊,简直都快破产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我最近心情不好,姐夫陪我去茶楼听曲儿解闷好不好?”

    楚萱娇笑着看向谢云哲,他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我要去市场采买,不能回去太晚。”谢云哲婉拒,“楚小姐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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