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回到燕王府的时候,一切已经归于平静了。

    除了三三两两的丫鬟仆从还在收拾东西,其他没有任何声响。

    楚然纳闷:

    “这位小哥,你可知道林煜之现在在哪儿?”

    看着重又恢复整齐的宴会大厅,楚然有点茫然。

    “您说祁王殿下啊?他带着侍卫回去休息了。”

    刚才被楚然扯坏的帷幔已经被换下来,这位小哥正张罗着把坏的抱走。

    楚然:……

    她就不在这一会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多想无异,她还是早点去找林煜之吧。

    此时,林煜之正坐在灯下,复盘着整件事情的经过。

    楚然看见程久像木头一样竖在他门口,顿时有些心虚。

    “程久,你家殿下可好?”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几次三番差点毙命,林煜之的心情恐怕不能平静了。

    程久看见楚然,眼神一亮。

    刚才他家殿下还关心楚娘子会不会有危险来着,如今看来她全须全尾的,似乎是没啥事。

    刚要开口打招呼,就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你还知道回来!”

    林煜之黑着脸,满面怒容。

    楚然挑了挑眉,果然还是会兴师问罪的。

    “你……这不也没事吗。”

    虽然不怕林煜之,但到底是有些心虚的,说起话来底气也没那么足。

    林煜之气的瞪圆了眼睛,刚要再指责几句,就听得不远处传来几声悠远哀戚的钟声:

    当……当……当……

    他立刻没了指责楚然的心情,大惊失色道:“这是谁死了?”

    能让燕王府鸣丧钟的,都是身份不简单的人物。

    今夜刚刚经历了政变,正是敏感时期,不管谁死,都可能对政局产生深远的影响。

    楚然正想着怎么逃离林煜之的问责,闻言立刻举手:

    “我去看看。”

    说着转身就往王府主院走去。

    然而林煜之哪里还能平心静气的等着,赶紧追了上去:

    “等等,本王也去!”

    主子都去了,作为主要侍卫的程久,自然也没有独自留下的道理,也匆匆跟了上去。

    本以为王府主院会乱做一团,没想到三人赶到的时候,这里依旧安静如斯。

    除了脚步匆匆准备白纱布置灵堂的下人,没有任何慌乱的迹象。

    “这位妹妹,能不能问一下到底是那个主子薨逝了?”

    即便是祁王殿下亲临,这些闭紧嘴巴脚步匆匆的丫鬟小厮也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

    甚至被拉住衣角,那捧着白布的丫鬟还有几分不耐烦。

    见面前的人竟然是祁王殿下,丫鬟收起脸上的神色,恭敬施礼:

    “启禀祁王殿下,过世的是我们侧妃娘娘李氏。”

    “李侧妃?”

    楚然惊愕。

    想起那个说话温柔神情内敛的女子,昨日还十分亲切的帮她量尺寸做礼服,今日竟然就这么去了?

    林煜之则是感叹:“倒是个有血性的女子,林煜德要是有他娘一半的勇气,也不能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难怪刚才宴会上李侧妃表现的如此平静,难怪燕王不会追究李氏的谋逆之罪。

    看来这夫妻两个,真是心照不宣。

    “走,我们去安慰一下皇叔。”

    楚然还在愣神,就听林煜之如此说着,抬脚向李侧妃的住所去了。

    燕王林琛,此时果真坐在李侧妃的榻前,一动不动的看着已经死掉的李侧妃。

    “人死不能复生,皇叔请节哀!”

    林煜之上前,拍了拍燕王的肩膀。

    他本来,是有机会将人救回来的,可是并没有动。

    人心已死,救得命来,却救不回心。

    燕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眼角一滴清泪,顺着鬓角的细纹渐渐渗出。

    对这个侧妃,他有爱慕,有敬重,还有小心翼翼。

    “没想到,共度二十载,我还是走不进她的心!”

    刚才还在宴会上掌控全局的燕王,此刻看起来竟然十分的落魄。

    “燕王节哀,请问,李侧妃的母家是谁,她为何会甘心做您的侧妃呢?”

    楚然忍不住心中的疑惑,上前小心的问到。

    兴许是因为李氏对她的温柔,兴许是她不经意提起的话题引起了楚然的兴趣,她对这个侧妃十分好奇。

    总觉得关于自己的真实身世,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却不肯告诉她。

    燕王回眸看了一眼楚然,面带悲戚。

    林煜之觉得楚然这一问有些突兀了,赶紧上前解围:

    “啊,楚娘子昨日受李侧妃照拂,当是……”

    “安荣的母家,是西昌的亲王。”

    燕王却像是没听见林煜之的话一样,开口回答楚然的问题。

    只是这声音听起来悲戚又不舍。

    林煜之见他居然真的愿意说,讶异的同时也赶紧闭起了嘴。

    “我不知道她为何愿意来昭庆和亲,只知道她当年是主动要求西昌皇帝让她来的,兴许是被某些人伤透了心吧。”

    此刻的林琛,不是那个谨小慎微,在兄弟纷争中艰难求生的燕王。

    也不是那个运筹帷幄,将西北之事全都看在眼里的西北之主。

    面对所爱之人,他沧桑又悲怆,像一个被爱人抛弃的浪子。

    “她来昭庆的时候,父王还在,问她愿意嫁给哪个皇子。安荣谁都没看,只让父王做主。她是西昌皇族,有野心的皇子避之唯恐不及,生怕阻碍了自己的夺嫡之路。

    当时,我已经被母后授意娶了安国公的嫡女。母妃虽出身不高,但却野心不小,还指望着我也能争一争那九五之位。

    我就想,如果我娶了这位西昌郡主,是不是他们就会放松对我的警惕了?”

    燕王说着转头看向楚然,见她微不可查的抬了抬眼睛。

    于是自嘲道:

    “是的,当时就是这样,我娶她,都是满满的算计。

    我试探着想父王请求,没想到安荣竟然想也没想就同意了,而且也不介意只是做个侧妃。”

    “可是后来我发现,她甘愿嫁给我做侧妃,好像也是有原因的。她对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是真的相敬如宾,从来就没将我放在心上过。”

    燕王说着攥了攥拳头。

    “有一次我忍不住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本王?她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说。王爷娶我,难道是因为喜欢?”

    说着,他自嘲了一下。

    “如此说来,我们俩也算是……十分般配……”

    楚然只是想问问李侧妃的背景,好推测自己的身世。没想到燕王一下打开了话匣子,眼看着就要收不住了。

    “王爷……”

    她刚要开口劝解,就听得一声虚弱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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