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沉看着姜彻,没有欣喜也没有抗拒,只是平静无波的看。

    她轻轻开口,“姜彻,你这样,挺没有意思的。”

    “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说着,也不再去向姜彻打听关于应明岑的下落,反正他也不会认真说,宋轻沉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这个人的话里有几分玩闹,几分认真。

    她要走,转过身去,去拉推拉窗户的扇叶,发出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刺耳又难听。

    姜彻不动,只盯着她转过身去的背影,忽而说,“宋轻沉,期末考试我的成绩跟月考时候的名次没有区别。”

    “没有上升也没有下降。”

    宋轻沉的脚步站定一瞬,目光在破旧的外窗边缘徘徊,似乎在找能够用来垫脚的东西。

    姜彻眯着眼睛,用脚后跟踢向旁边的砖头,藏在栏杆之后,弯曲手臂,指尖夹着烟,笑看她,也不声张,仿佛是知道她一时半会儿翻不出去。

    “这段时间,其实我比上一次月考还要努力学习。”

    “尝试过才知道,你说的是对的,我的确追不上你,不仅如此,连想要考进你的考场都难上加难。”

    外窗边缘都没有看到砖块或者石头的踪影,她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内外墙面高度不统一,从内向外能够用双手撑起来,轻而易举的撑出去,从外向内却需要一块垫脚石,否则会因为高度不够难以用力。

    宋轻沉的目光往远处逡巡,终于在姜彻的脚底下看到学生惯用的长红砖头。

    她抬起眼皮,看向他。

    姜彻语气不变,目光始终放在她的身上,似是在等她,半只脚踩在那块红砖上。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跟我无关。”

    宋轻沉的目光开始在偌大的天台内搜寻,企图寻找代替借力的东西。

    “是吗,”姜彻背脊后仰,手臂撑在两边栏杆上,抬头往上看,“宋轻沉,我真的羡慕你,可以想招惹就招惹,想抽身就抽身。”

    “你教教我啊,到底怎么样才能放下的这么快呢?”

    宋轻沉停下目前正在进行的事情,她垂下视线,盯着被姜彻踩的死死的砖头,咬着自己的下唇,又忽而放开。

    “没有念想,肯定,放下的快。”

    姜彻回过视线,死死的盯着她,也听见她问,“姜彻,被你拯救的每朵浪花、都能、溯流而上,下一句是什么?”

    恬静的语气,却让姜彻一怔。

    他当然知道,当初为了这句歌词,他连日疲惫,熬夜作曲编曲,整整三个通宵,终于完整的把应援词全部囊括进去。

    词后的情绪,他更是反复推演、揣摩,从一个少女的心思,到一位粉丝的心态,那两句话被他在口中念叨了无数遍。

    沉默一秒,他回,“哪怕大浪滔天也绝不恐慌。”

    看到宋轻沉笑了,他拧眉,“不对吗?”

    宋轻沉摇摇头,两边垂顺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摇晃,有几根被眼镜的框架挂住,她伸出手指,拨下来,捻在指腹搓了几下。

    瓷白的皮肤上,小酒窝若隐若现。

    闭了闭眼睛,三秒后,宋轻沉才告诉他,“你知道的这个下、下半句,是后来改动的版本,原本的下半句是……”

    她停顿一刻。

    “爱慕远比坚贞更难摇晃。”

    所以,这首歌的歌词,从来不是粉丝的励志应援词,而是她曾经的拳拳心意,也是少女心事,写进日记里,写进歌词中,只是最后送到他手上的版本稍作改动。

    直到最后,宋轻沉也没有迈出去那一步,过去没有勇气,现在则没有必要。

    多荒谬。

    她想着,跟姜彻从今年初春的第一场大雨熟知,到高二年级的最后一场雨结束,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三年的热忱心灰意冷,而置身其外的人却又纠缠不休,仿佛沉浸入戏。

    姜彻紧俏的目光盯着她,一瞬间也不肯离开,他问,“这下半句话,是从哪里写的?”

    “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宋轻沉睫扉在颤,青色的阴影往下覆盖,快要遮住她的视线,“在信里。”

    “信?”

    “互送礼物的时候,”暮色在降,青砖地面也暗沉几分,宋轻沉平静无波的告诉他,“那封,只被你母亲拆开的信里。”

    姜彻仿佛陷入某种惊犹中,“姜女士找过你了?”

    他声音急促,“她说了什么?”

    宋轻沉摇头,“没说什么,只是,把那封信还给了我。”

    在那天临走的时候,姜彻的母亲叫住了她,从精致的包中掏出她写给姜彻的那封信,重新递到她的手上,最后告诉她。

    “请原谅作为一个母亲的私心。”

    她的目光太平静,像是所有这些都是旁人经历,无关痛痒,眼底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却让姜彻猛然想起来宋轻沉口中说的信是什么。

    互送礼物那天,曾经有一个写着应援词的盒子摆在他的桌子上,而他……

    他猛然闭眼。

    又咬牙,抓紧身边的围栏,从半侧身状态往下跳。

    指尖的烟丝掉了,洒漆暗脱皮的栏杆上,灰色斑点缠覆其上,像纠葛。

    到她面前,摊开手心放在她的面前,“我的信呢?”

    宋轻沉一派淡然,“扔了。”

    姜彻眼眶在发胀,一步步逼近她,“我不信。”

    宋轻沉笑,“就在我、我父亲医院的废弃桶里,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

    姜彻定定的锁视她,强硬的态度软下来,撸起自己额前的碎发,颓丧的低下头,苦涩的腥气在口腔中蔓延,快要冲入他的脑海,他喑哑道歉。

    “对不起。”

    想去碰一下宋轻沉的脸,却被她闪开,姜彻的手指悬在空中,他嘲弄的笑了笑,“曾经是你主动向我走,我无动于衷,现在我知道了,你一定不会原谅我。”

    “但是,我也请求你,以后在我向你走的时候,你不要阻止。”

    他低头,凝视着宋轻沉,曾经发尾都是小卷毛,有些可爱,有些俏皮,现在变成了轻薄垂顺的短发,细碎的盖过耳垂,在晃。

    晃荡着,有些东西在瓦解,在远去,在消失。

    宋轻沉不说话,她朝着姜彻的方向走过去。

    绕过他,然后用脚勾出来被他踢到栏杆之外的长砖,一路拖到窗户底下,快要跳上去之前,扔下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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