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观望的群众,在得知这个新鲜时髦的假领子只需要一块四毛钱时,跟潮水般涌了过来。

    买的人里面,年轻人居多。

    稍微融入几个年龄大些的,大多数也是为自己孩子。

    叶穗带来的不足五十个假领子,连一个小时没到,就已经销售一空。

    还是做的太少了。

    回去一定要跟红梅婶子说一声,让她再多召集些人手来做,假领子这玩意没什么技术含量。

    心思巧妙的人只要回家一看,就能知道里面的乾坤,叶穗现在的优势不过是布头多,下手的早。

    没技术含量的东西,永远不可能一家独大。

    过不了几天,大街上就会出现各种样式的仿制品。

    她也就挣不了多少钱了。

    不过因为假领子的畅销,间接带动了棉花换购,不过十一点多,他们车上已经塞满了棉花。

    “叶同志,你真神了,我以为咱们今天把布换完就得傍晚了,谁知道半天功夫就把一天的任务完成了!”

    赵树长得瘦瘦高高的,不爱说话,只会埋头干活,但是跟他熟了后,才发现害羞只是他的假象。

    这小子并不高冷。

    不怪他激动,当时跟厂子说好的,一斤棉花收购价是一块三,他们从里面能得到百分之五的收入。

    布也不愁卖,他们又是主导的一方,只要稍微勤快点,收入真的可观!

    与其说是挣钱给他带来了快乐,倒不如说,是他没辜负叶穗的信任,心里达到的成就感。

    以前混着日子,被人称为盲流,又不是他愿意的。

    要不是他爸死后,后妈把家里房子财产霸占,又冤枉他对继妹不怀好意。

    他也不会在村里混不下去,偷跑到城里谋生活。

    这段时间受到的白眼够多了,叶同志给他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所以他是打心眼里感激人家。

    “布换的差不多了,杜三,你回厂里再调一批布过来,今天时间还长,咱们多卖点,你们收入也多点。”

    杜三现在就是叶穗忠实小弟。

    她说啥就是啥,一点都不带反驳的。

    “好,我这就去!”

    看他走了,叶穗又感慨。

    “这两天晚上没事了,咱们请一下厂里的司机,让他教教你们怎么开车。

    有拖拉机了,咱们就能跑的更远,装的货也就更多,现在多学点东西,以后日子就能过得好。”

    现在越是有手艺的人,工资越高,待遇就越好。

    你看村里,谁会开个拖拉机那都算得上是技术人员,活轻巧不说,拿的工分也不少。

    赵树连连点头。

    “叶同志你说得对!”

    杜三二号一脸赞同。

    两人整理着车上的棉花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好些小孩儿叽叽喳喳地往喧闹声跑去。

    也有年轻大姑娘满脸酡红,朝热闹相反方向逃跑。

    “怎么回事?”

    叶穗抓住一个刚买过假领子的女同志,一头雾水问她。

    “哎,西头那边,来了好些领导,说是什么团来着,里面有好些金黄头发,蓝色眼睛的人。

    说着鸟语,还不停地朝周围的漂亮姑娘飞吻,哎呦,挤眉弄眼的,真的是羞死人了。”

    怪不得那么多小孩去凑热闹了。

    现在还没迈入八十年代,信息不发达,就连沪市、京城那些地方都没有外国面孔。

    更何况他们生活的小地方。

    大多都是去看稀罕的。

    “你要去看看吗?”

    叶穗问赵树。

    “我不去,那些外国人不也长着两只眼一个鼻子一个嘴?有凑热闹的功夫,还不如好好卖布呢!”

    “有志气!”

    叶穗在国外留过学,接触的都是些金发碧眼的国际友人,所以对他们不感冒。

    但土生土长的赵树能抵住心头好奇,这才了不得。

    可是,他们不去看,不代表这些人不过来啊!

    …………

    陈姗姗作为难得的‘女大学生’,理所应当的被单位推选出来,作为侨胞的陪同人员。

    最近两年政策放宽,领导们抓住了时代的东风,前段时间还召开了第一届归国华侨代表大会什么的。

    在这次会议上,选举了市侨联主席,副主席还有秘书长。

    侨联,侨联,顾名思义,是发挥领导作用,团结联系归侨、侨眷和华侨的群众团体。

    这些海外侨胞、外籍华人专家,还有早年移民到国外的华侨,大多都有一颗爱国之心。

    但是前些年国内跟国外几乎断绝联系。

    这给国内发展造成不小损失。

    现在设立了专门的领导机构,就是为了积极联络他们,吸引他们投资建厂。

    或者是为科技、大专院校,卫生、生产部门等提供无偿讲学。

    简单说,就是拿着他们的财富知识,来投资本市实业,增加侨汇收入。

    她今天穿着妈妈从港城给她带来的小香风套装,身上还喷了些香水。

    俨然一副新时代摩登女青年。

    人啊尤其不能对比。

    她时尚先进的打扮,在这些黑蓝灰的海洋中,简直是独树一帜的存在。

    真想让江大哥看看,自己有多优秀。

    不过……

    她看了一眼这些考察代表团里的几张面孔,心底有隐隐的不满,有俩亚洲人对他们文化感兴趣就算了,那俩金发碧眼的中年男人,又凑什么热闹。

    放着干净优雅的莫斯科餐厅不去,冰淇淋葡萄酒不品尝,最贵的名菜奶油平鱼不吃。

    市文工团专门为他们排练的节目不看。

    偏偏来这臭烘烘的庙会里,吃什么窝饼柿子,看什么杂耍,体验什么市井民生!

    窝窝头有啥好吃的,杂技有啥好看的!

    在她看来,各个都有病!

    “姗姗,姗姗同志。”正在走神的时候,侨联的周秘书低声叫她,“你跟人说一声,杂技都准备好了,可以开始看了。”

    之所以让她来顶班。

    还不是他们同行的翻译突然拉肚子。

    这会不知跑哪儿上茅厕了。

    陈姗姗不会说外语啊,只是在上工农兵大学时,认识了个出国回来的华侨。

    几年下来学会了点吃饭,看,坐,出去啊,你好之类的英语。

    但就这简单几句用来打招呼的英语,一传十,十传百,她就成人口里,会外语的人才了。

    虽是误会,但她也没澄清,因为她太享受这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感觉。

    此时被人提醒着去跟外国人交流,她心里也有点慌张。

    先前同事跟路人的艳羡目光,给她带来的虚荣跟自豪,已经烟消云散。

    她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问清楚这些杂技在哪开始,什么时候开始时。

    陈姗姗自信的为他们指向一个位置,不停地look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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